直到天亮,她都没能再次睡着。
*
阮佩在山庄待了几天,和陆晚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准备回上海去。
果然,祁陆阳又安排景念北送她。
祁陆阳是那种,他定下来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会将你说服的人,办法多思路广不说,态度表面温和,内里强硬非常。
阮佩一颗心本来就在摇摆,当下便没推脱。
景念北再次领着阮佩上路,途中,两人一直都在……
尬聊。
“我家在上海有个分公司。”景念北说。
阮佩点头。
“我这次是去视察,会待上四五天,行程是早就定好的。”
“哦。”
“只是顺便送你。”
“知道。”
“飞机餐还行。”
“嗯。”
“我刚查了下,上海明天就放晴了,天气很好,呵呵。”
“……那个,我能眯一会儿吗?回去就得上班,昨天没睡太好,有点困。”阮佩受不了了。
景念北哦了声,不再说话。
飞机到达,阮佩出了VIP通道,又走了几步,发现景念北还在后面跟着。
“下雨,不好打车。我让司机绕一脚先把你送到?反正也不远。”他解释。
一个来回多绕十几公里,叫不远?
阮佩失笑:“我没打算打车,太贵了,我坐地铁回去。”
“坐地铁不也要钱?”景念北今天废话说得太多,自己都觉得烦,于是回归本来模样,一步上前抢过了她的箱子,不给人商量的机会:
“我的车,免费。”
下午时分,还没到晚高峰,途中一路畅通,车开到郊区临终病院时,不过花了四十来分钟。
——这还是在景念北一直暗示司机开慢点的情况下。
阮佩下车后很敷衍地跟人说了声“谢谢,再见”,拉住箱子闷头往医院里走。景念北又跟上来了,她不想回头,也不再问为什么,他便不多话解释,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走到了行政楼楼下。
临终医院是由一家郊区中医院改建的,设施落后,装修陈旧,配套十分不完善,有一栋楼连电梯都没有。由于现任院长将口碑做出来了,不少人慕名将或垂暮或临终的家人送来,床位在今年开始变得异常紧张。
一句话,从里到外,是哪儿哪儿都不够用。
阮佩正准备和景念北把事情说清楚,却碰到院长从行政楼里出来。
“小阮回来啦?”阿姨和煦地冲着阮佩笑,在看到景念北后,她的笑容更热情了,“你这男朋友当得不错啊,包接包送。”
阮佩忙摆手:“我跟您说过的,他不是我——”
景念北却抢白:“都是应该的。”
无奈地回过头,阮佩看着他:“都送到这儿了,可以回去了吧?难道,你家在我们医院也有分部?”
景念北先说了句没有,环视医院几眼,他心里一动,又道:“我有点事,要找你们院长谈。”
院长笑问:“什么事啊?”
“捐钱。”
景念北想出钱给医院扩建翻新。
景家这些年一直有在做公益投入,算是公司固定支出的一部分,趁明年的计划还没定,景念北想直接划一部分钱用于这家临终关怀医院。
——医院自带公益属性,口碑在外,经营情况也良好,他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一种双赢的考虑。
院长却拒绝了。
“您可能不知道,小阮的朋友,就那个陆小姐,已经把这个事情接下了,钱款明年初应该能到账,一到账就动工。”她说。
阮佩在一旁补充解释。
原来,庄恪在婚前赠予了陆晚的一套不动产,市价很高,陆晚本想在离婚时退回,庄恪并不接受。她思来想去,决定把不动产买了,再将拿到的钱投在阮佩工作的医院,以改善这里的条件。
“就当是以庄恪的名义做点好事吧。他肯定不缺这点钱的,但是,很多人都需要它来救命。”陆晚如是说。
景念北默了几分钟。
也就几分钟,他对阮佩说:“你让陆晚别卖掉那栋楼,租出去,每月租金可以拿来填补医院的利润缺口,或者设立公益基金,开放给没能力缴齐医疗费的病人来申请。至于翻新扩建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不得不说,景念北考虑得相当之全面且长远。对于他的提议,阮佩是既没立场反对,也根本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和院长讨论了下钱款的投放方式及操作中的大概流程,又互留了联系方式,景念北再没道理待在医院。
院长让阮佩送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阮佩将人送到大门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念北先开口:“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非要投钱在这里?”
阮佩答:“你不是说了吗,投别的地方也是投,这里你也算实地考察过几次,方方面面都觉得很合适。”
“那是借口。”
景念北靠近了些,垂头看她,“我说要来上海的分公司考察是借口,顺路送你是借口,就连下雨怕你打不到车也是借口。”
听到这话,阮佩胸腔里的一颗心开始急速收缩又于瞬间膨胀,循环往复,让她进气难出气儿更难。分不清是紧张,激动,还是心悸,她几乎快要将自己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