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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逞窈窕1_绣猫【第一部完结】(14)

  倾听了片刻,他便忍不住要笑,原来这两个人在聊书法。姚师望口若悬河,说起诸家所长,传世名帖,真是如数家珍。郑元义频频点头,眼里却明显茫然了。半晌,他终于不耐烦,打断姚师望道:“我身边有名小黄门,想要教习他写字,不知该临哪个帖好?”

  姚师望道:“不知这位中官多大年纪?”

  “有七八岁,识好些字了。”

  姚师望了然,说:“七八岁,那腕力是弱了些。”他随手拿起一只筷子,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点一点,示意给郑元义看,“初学者,多有临灵飞经的,鄙人倒觉的不好,灵飞经用笔如烟波缥缈,牵丝游絮,举重若轻,极难驾驭。中官不如教他临【玄秘塔】,柳体刚劲,极易入门。”

  姚师望说的那些话,郑元义有大半是听不懂的,但柳体两个字却记得极牢。默默记诵数遍,他心领神会,笑问:“不知姚公临的何帖?”

  姚公二字听得姚师望诚惶诚恐,又有些飘飘然,他说:“鄙人临的帖甚杂,行、草、隶、篆皆有涉猎。近来写飞白多些。”

  杨寂心里一动,径自上前,接过姚师望的话说:“某自外乡来,听闻先帝尝好飞白,近些年京都已经不时兴了。如今因为徐相公主持春闱,士子文人都一概改书行楷了。”

  郑元义扭头一看。因那日在留邸夜色深沉,他又醉眼朦胧,因此有一会竟没人出杨寂来。沉默片刻,才一拍桌子,笑道:“杨别驾!”请杨寂来上座。

  姚师望原本听他是外乡人,颇有些看不上,忽见郑元义如此,忙堆笑,叉手对杨寂拜了一拜。三人各自落座,推杯换盏之后,姚师望酒意上头,有些得意忘形,自诩道:“行楷,那自然不在话下。在下书的行楷,便是相公本人,也看不出和他的有何区别。”

  杨寂注视着姚师望,问道:“还未请教……”

  “这位正是徐相公府上幕佐姚公。”郑元义道,转而凝视杨寂鼻青脸肿的狼狈相,笑问:“杨别驾来逛北里,如何这幅尊容?”

  “嗐。”杨寂咳了一声,揉了揉脸颊上的淤青,讪笑道:“丑事不提也罢。”不失时机便提起了想要往大慈恩寺一观太后凤仪的事。郑元义闷头笑了半晌,拾起一根筷子,点了点杨寂,杨寂险些被他戳中鼻子,忙往后倒了倒,郑元义追着他身子侧过来,要笑不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花花肠子。”

  杨寂忍着浑身林立的汗毛,奇道:“中官这话怎么说来?”

  “你是想看太后呢,还是想看公主?”

  杨寂语塞,随即爽朗地一笑,说道:“在下与温郎虽为主仆,情同手足,好奇公主何等风仪,也不为过吧?”

  郑元义越发得意了,亲切地拍了拍杨寂胸膛,说:“此事有我,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俏皮地一笑,意味深长道:“回去在郡公面前替奴美言几句,此事,奴可是费力颇多呀。”

  杨寂忙不迭点头,嘴上拼命阿谀,心里却将郑元义的话和神态颠来倒去地琢磨半晌,待要细问,见姚师望在座,正满脸兴致地瞧着他们两个,遂把话咽回肚里去了。

  暮色向晚,郑元义须回宫值宿,三人依依惜别。杨寂与姚师望在徐府外分手之后,踱了几步,又心头起意,折回徐府,向门房询问道:“某有句话忘了问姚公,能否容某进府寻他?”

  门房往府内去问了一圈,回来说道:“姚公在书房与相公交谈。”

  杨寂驻足等了半晌,不见姚师望事毕,只得请门房代为传话,约他改日出来吃酒,便告辞离去了。

  那门房携着杨寂的口信穿堂过厅,到书房外张望片刻,招手示意姚师望出来,称:“有位姓杨的官人,约郎君改日北里吃酒。”

  姚师望略一回味,便醒悟了,这姓杨的想要笼络他。若是往日,他兴许闻之欢喜,必定要履约的,只是如今一心念着宫教博士的事,见今日郑元义对他颇有交好之意,知道前途可期,那杨寂乃是藩镇幕佐,与他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于是说声:“知道了。”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回到书房,徐度仙正寻他,姚师望忙上前应承,徐度仙负手思索片刻,愁容满面道:“这乃是件要紧的机密事宜,你即刻书信一封给狸奴。”

  狸奴正是徐度仙幺儿徐采的乳名。姚师望见徐度仙面色凝重,忙称是,关了门窗,静坐研墨,然后捏紧了手头狼毫,只等徐度仙吩咐。

  徐度仙沉吟许久,缓缓道:“你告知他,陛下怕有图谋陇右军之意,如今欲借河东之势。平卢军中颇多番兵,凶残暴戾,战事一起,河西与朔方要乱了,让狸奴见信之后,即刻向戴申辞官,回京来后,我再为他谋划。”

  姚师望愕然,凝望了许久洁白的宣纸,忽然回过神来,忙挥笔写就,盖上印泥,呈给徐度仙,“相公请过目。”

  徐度仙兀自想着心事,许久也没反应过来,俄而摇一摇头,将姚师望写好的信一撕两半,转而对外头的仆从唤道:“你来。”

  那仆从忙推门而入。徐度仙斟酌着,说道:“你去趟河西,寻狸奴,同他讲,他母亲病重,命他速速回来看视。别的一概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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