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冽自嘲一笑,点了点头,“所以,你是一定要赶我走吗?”
“哀家恭送汗王!愿汗王一路顺风。”齐月盈说着退后两步,朝他施了一礼。
“好,我走......”他凄然转身,一滴泪自脸颊滑落。
齐月盈觉得自己的心口沉甸甸的,那种物是人非的悲伤让她心如刀绞。她也不想他们之间变成这样的。
她抬起头,看向他缓步离去的背影。
他现在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吧?
他苦心征战八年,又替她报了仇,满心欢喜的来找她,可是她却毁约在先,赶人在后,对他比对一个陌生人还要冷漠过分。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可是她不能留下他,她不能赌,她不敢赌,她已经再也输不起了。
再多看他两眼吧,或许今生,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等他回到西域之后,慢慢的会忘掉今日的伤痛。然后他会娶妻生子,久而久之,他就再也不会想起儿时那戏言一般的婚约,以及她这个辜负他到底的‘未婚妻’了。
“等一下!”齐月盈忽然喊住了他。
元冽的脚步顿住。
他未曾转身,只是背对着她问了一句,“太后还有何吩咐?”
齐月盈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去触碰他背后衣服上那殷开的一片湿痕,他连茶都没碰,身上怎么会湿?
才一摸上去,她的手指便被染红......是血?
她大惊失色!
“怎么会流血?”她转到他的身前,这才发现他身上的湿痕已经不止一处,胸膛,腰间,后背,还有下摆,全都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血迹晕开。
所以他才会穿这件暗红色的衣服,不止是因为能衬的气色好,更是因为流血了也不明显,她稍不留神就发现不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她的心疼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可是却发现他的胳膊处也有血迹晕染开来。
她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赶忙命人传御医。
元冽已经摇摇欲坠,他惨白着一张脸说道,“没事的,我没事的......死不了,反正,你不要我,我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死了,也挺好,至少不会再痛苦了,或者,我就可以去找爹娘和妹妹了......”
他说完这些,苦笑一下,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半个时辰之后,御医来到齐月盈的面前,跟她回禀元冽的伤势。
“元公子伤的实在是太重了。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切碎了然后又重新拼起来的一样。身上大伤小伤,旧伤新伤,不计其数。除了脸和脖子上没有伤,哪里都伤过,疤痕叠加着疤痕,有些是刀伤,有些是箭伤,有些是火烧的,有些是骑马磨的,而且能够看得出,他这些经年累月的伤从来都没有好好保养过,很多伤都是旧伤复发,伤口反复裂开,实在是......惨不忍睹。
真难为他还能去打哈尔萨,还能活生生的站到太后面前。哎,他现在必须要静养,若是乱活动,或者再骑马打仗,那就是不想活了。也就是仗着年轻,若是不好好调养,等将来年纪大了,不定要遭多少罪。再严重一些,他还能不能活到年纪大了都不好说。真是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
这御医追随齐家多年,齐月盈‘生’阿弥的事,也是他一手经办的,所以他几乎可以说是看着齐月盈长大的,自然也认识与齐月盈青梅竹马的元冽。
因为熟悉,所以忍不住叹息,忍不住对齐月盈多念叨了两句。
齐月盈神色木然的听着,心里好似破了一个洞,空落落的,然后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他现在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吗?他醒了吗?”
“都包好了。还没醒,他的情况很复杂,我看他像是很久都没好好睡过了,身体早就虚弱的不像样,不过是靠一口气强撑着,娘娘让他多睡会儿吧,多睡点对他有好处。然后再劝劝他,让他千万静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他这样折腾。”
“好,那就请您给他开点对症的药,好好给他调理一下。”
御医领命:“是。”
说完,御医退下了。
齐月盈起身,转身走入元冽休息的偏殿。
她放轻脚步,缓步走到他的床边。
屋子里仍旧还是有很重的血腥味,她只闻这个味道,就能想到他流了多少血。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眉眼,一路往下,扫视过他的全身,他盖着被子,她看不到他身上包扎的那些伤口,她只能看到他的手。
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双手已经再不是当初那双修长如玉,执笔握剑的手了。
这双手上,大大小小有许多伤疤,骨节比以前变得粗大了许多,指腹与掌心,全是老茧,那是常年握刀拼杀磨出来的。
这双手曾经不染纤尘,能写出最令人惊艳的锦绣文章,能舞出最清丽脱俗的精妙剑法。
他曾用它们做出许多巧夺天工的器物,他也曾用它们牵着她,抱着她,逗她开心,哄她玩笑。
但是现在这双手却变了,只是看着,便觉得上面满是杀伐煞气,冷的神鬼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