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呢?”
“屋里,教弘鼎功课呢。”
愿言抿嘴一笑,“定是弘鼎又学不会满语了,弘鼎昨日才和我抱怨,会说和会写,完全是两码事。”
展念抱臂点头,“所以,你没什么要交代的?”
愿言默默退了一步。
“小言。”
展念回身,弘鼎正拎着书箱跑开,胤禟缓步走上前,愿言不敢动,只得扬起小脸撒娇,“阿玛。”
胤禟微微俯身,冷冷道:“喝酒了?”
展念凑近一闻,果然是冲天的酒气,一把揪住愿言的总角,“赵世扬带你喝酒了?不对,你带赵世扬喝酒了?”
愿言很委屈,“额娘不是说,亲密之人,酒后会吐真言么,骗人。”
胤禟看了展念一眼,展念仰头望了一回天,赶紧摆出正经脸色,肃容问:“你们俩,喝的什么,喝了多少?”
“齐叔叔的‘南国’,每人一壶。”
“南国?还每人一壶?”展念上上下下打量着愿言,“我观你脚步平稳,话语流利,神色正常,小小年纪就已如此海量……”
胤禟不由再看展念一眼。
展念立即从善如流地缄口。
胤禟轻拍愿言的脑袋,“平白喝酒做什么?”
“想,想看真心。”
“你才十岁。”
“齐叔叔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喜欢白月姨了,额娘十四岁和阿玛情定,愿言才不小呢。何况额娘说过,真心要用一辈子修行,我现在修一修,有何不可。”
“赵世扬?”
愿言的眉目小小纠结了一下,随即浅浅地舒展,“嗯。”
“看出什么?”
“什么也没看出。”愿言很沮丧,“世扬哥哥喝完,拿着钱就上街了,理都没理我。”
胤禟一双眼眯起,正要说话,秦管家却神情复杂地上前回禀:“九爷,赵公子来了,说是,找你的……”
胤禟的目光已看向回廊尽处的男孩,漠然地颔首。赵世扬明显是喝了不少,走路摇摇晃晃,却透出一种行将就义的凛然,更夸张的是,男孩一手提着肉,一手提着酒,不知是什么架势,展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胤禟,无端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场,连忙将愿言拉入怀中,小声道:“你阿玛要是把他打出去,你就哭吧。”
愿言更加小声地辩解:“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喝醉了啊。”
赵世扬站定,甚有气势地将手中的肉递给秦管家,秦管家不明就里地接过,有些担忧地开口:“小公子喝多了,快回去罢……”
赵世扬红着脸,将酒壶往小桌上一放,理了理衣袖,郑重向胤禟长揖,中气十足地唱喏:“草民赵世扬,见过九皇子。”
胤禟居高临下地望他,“找我?”
“正是。”赵世扬不卑不亢地仰头,朗朗道:“草民此来,是为明媒正娶九爷之爱女,特来登门提亲!”
场面瞬间沉寂。
秦管家颤巍巍拱手,拎着一坨肉迅速告退,展念搂紧了愿言,愿言躲在她身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胤禟面色不变,“你?”
赵世扬挺起胸脯,“我!”
“酒肉为聘?”
“丹心为聘。”
“何解?”
赵世扬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辨识着其上醉态的草书,毫不怯阵地念道:“草民赵世扬,与愿言格格,自小相识,脾性相投,两情相悦,此人所共知者一也。格格月貌花容,见之忘俗,草民亦自认相貌端正,品行端方,十一年来,坊间里巷,女儿无数,未尝招惹亲近,此人所共知者二也。草民身世,虽不堪配,亦足殷实,可保格格余生衣食,况两家相交多年,亲厚异常,草民之名,亦为福晋所赐,此人所共知者三也。格格昔年抓周,草民幸承青眼,此为冥冥之中,姻缘天定,家父曾言,赵氏男儿,皆情深意长之辈,断无二三其德之事,此人所共知者四也……”
读罢,赵世扬将几张纸双手奉上,如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卒。
胤禟接过,淡淡扫了一眼,随手递给愿言。
愿言红着脸收好,小心翼翼地问:“阿玛,会把世扬哥哥打出去吗?”
展念若有所思地看向赵世扬,笑道:“我和九爷……商量一下。”
胤禟挑眉,“当真?”
展念将他拉入房中,相对坐下,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思绪纷乱间,说的第一句却是,“不如……嫁了罢。”
“理由?”
“皇阿玛已是年迈,一旦山陵崩,国丧三年,不得嫁娶。眼下十四弟虽受盛宠,得封大将军王,以天子亲征的仪制,出兵西北平乱,可皇阿玛从未公开册立,谁掌江山,尚且难料,让小言早些出嫁,方为深远之计。”
“这些,我亦想过,”胤禟支颐而叹,“只是,小言尚且年幼,如此定下一生,岂非草率?”
“齐恒和白月,素来疼爱小言,若嫁与赵世扬,必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名义上,小言是你的第五女,不会被圣上赐婚,纵然许给布衣人家,亦是寻常。她年纪虽小,但对世扬的心思,确然有所不同,此举固然草率,却未必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