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冻得僵硬,展念勉强站好,胤禟好整以暇地看她,似笑非笑,“投怀送抱?”
展念:“你是不是该换个椅子了?”
“不换,”胤禟拾起方才落地的披风,重新替她系上,“此乃十弟向西洋人重金所购,颇有几分意思。”
想不到摇椅这么老爷化的东西,竟是源起于西方。展念微微诧异,“怪不得,我早就想坐上来试试,可知秋总是不允许,急得脸色都变了。”
“任谁看到你坐在我的椅中,只怕都要色变。”
“因为尊卑有别?”展念已深谙古代的变态礼教,“一把椅子,这么严重吗?”
胤禟轻敲她的眉心,“你果真与我一样,皆是异端。”
“异端”一词,展念颇为受用。
“对了,说起知秋,我感觉她和佟保现在很怕我,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他们把你当做董鄂氏,自是要多些敬重。”
提起此事,展念不由头疼,“董鄂府那边怎么办?我总不能躲在你府里一辈子,早晚要面对。只是我无半点玖久的记忆,冒充的话……”
“比起此事,”胤禟与她对视,“你若真是三百年后人,想必知道结局?”
展念知道他所指“结局”,心口一窒,“嗯。”
“皇族争权,从未有全身而退者,八哥若败,我亦不能幸免,你跟着我,可想过自己结局?”
“你跟着八爷,又可曾想过自己结局?”展念笑问,“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做了我的选择。”
胤禟眉目温和明亮,“阿念。”
“阿念……”展念重复,竟莫名泛起一点酸涩。
胤禟在她的掌心划出“念”字,“念,常思也。以心为底,今生今世,不可忘怀。”
自从来到古代,展念就频频吃没文化的亏,譬如眼下,她想说些好话回应,却只觉词穷,索性不言,只挑逗地在胤禟的侧颜轻啄。
古代的女子皆是谨小慎微,同男子多说几句便要脸红,胤禟就算再见过世面,也招架不住展念的画风,短暂的怔愣后,他的眉眼变得热切幽深,“展念,你好大的胆子。”
展念身为娱乐圈的“男神收割机”,拍过的风花雪月不计其数,在男女之情方面,不仅胆子大,而且见多识广,是以她笑得万分坦然,甚至伸手勾了勾胤禟的下巴,“俗话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九爷不如从了我吧?”
胤禟将她搂在怀中,声音似呢喃似叹息,“早知如此,当初便该狠心将你抢来。”
展念取笑他:“九爷可是正人君子。”
“你这样,我会想做坏人。”
“这算不算近展念者黑?”
胤禟一笑,忽察觉到她额头不同寻常的温度,连忙伸手去探,“怎么回事?”
展念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轻微的低烧,大约是早上在室外打盹,故而着凉了,“唔,是有点发烧。”
“展念,你对自己,可有你对旁人一半上心?”胤禟面有怒色,一边将她抱起,一边扬声唤人叫太医,倒让展念很是过意不去。“小事而已,不用这么劳师动众。”
胤禟的脸色越发难看,“小事?”
从前做演员时,为了保持体形上镜,展念难免有些弱不禁风,每逢换季,总免不了头疼脑热一番。为了街拍,秋冬的季节也时常露胳膊露腿,发烧感冒简直是家常便饭。然而展念很少吃药,通常是裹紧被子,发汗一场,往往第二日便能好转,是以从没当回事。
可是,在人均寿命低得可怜的古代,似乎风寒也是了不得的病症,历史上的许多人,便是一场风寒丢了性命……
展念躺在床上,不敢再辩解。孙挽之很快便赶来了,写好药方,不多时,便端上一碗气味十分堪忧的中药,展念憋着气一口饮尽,壮士断腕的模样惹得胤禟一哂,递给她一块方糖,“这么怕苦?”
草原上,展念因手臂受伤,每天除了用药外敷,还要熬一碗浓浓的汤剂内服,如此十数日,弄得展念反胃不已,上吐下泻,于是暗自发誓再也不要生病,再也不想闻见苦大仇深的中药气味。展念一边吃糖,一边乱想:莫寻久病却从不吃药,不会也是因为中药太难吃了罢?
胤禟坐在她身旁,“我九岁那年,高热不退,太医院束手无策,皆言我命数已尽,所幸有一传教士来朝,斗胆用了西方的医术,才救回一命。”
“怎么会忽然高热不退呢?”
“后来才知,不是风寒,而是中毒。”胤禟眸色淡淡,“下在每日饭食中,日积月累,方有此祸。”
“宜妃娘娘曾告诉我,你从九岁起就异常挑食,从前没吃过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肯尝的,我以为是你娇生惯养,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你猜,那传教士后来如何了?”
“嗯……被皇上重赏?”
“被逐出国境。”
“为什么啊?”
“所有人都说,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用一种邪恶的巫术勾了我的魂。”胤禟拂开展念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地掩饰着神情,“我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