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以忧见展念吃痛地皱眉,便大大咧咧掀起她的衣袖,不料却看见密密麻麻的针眼,她“哎呀”了一声,“之前就觉得姑娘气血两亏,似有不足之症,所以才想登门为姑娘瞧瞧,可如今看来,只怕我医术微薄,帮不了什么忙。”
“遇见你之前,我和我……哥哥正打算去药铺看看呢。”
“别去!”吴以忧差点跳脚,“那些庸医,不管女子男子,什么虎狼之药都敢用,姑娘还是去城里找那些大药铺的郎中妥当。”
展念听她说话颇有门道,不由淡笑道:“我觉得你就很好。”
吴以忧将她按在凳子上,先细看她手臂上针灸的穴位,方为她把脉,“伸舌头。”
展念十分配合,吴以忧却越检查越心惊,“阿离几个月前,应是中过剧毒?”
“是。”
“约莫半个月前,滑过胎?”
“是。”
吴以忧叹了一口气,“阿离,不是我说你夫君,这样的剧毒,必须严格静养,他还和你行房事,这肯定是要把身体弄垮的。女子无论身体多好,滑胎都是要掉半条命的,何况你底子这么虚,虽然万幸捡了命回来,但病根是要落一辈子的。”
展念默了片刻,“我没有夫君。”
“那那那,那个男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吴以忧愤愤收回手,“你这情形,我只能开几味温和进补的,权且维持现状,若要好转,还需另请名医。”
吴以忧报出一连串的药材名,“记下了么?”
展念:“……”
莫寻颔首,“多谢姑娘。”
铭远在外敲门,“公子。”
“回来了。”
铭远点头,老实地站在门外回话:“我今早跑了几家车马行,终于找到……”
话未说完,一个彪形大汉气喘吁吁冲上楼,透过半开的房门看见吴以忧,当即不顾一切地闯入,“以忧!”
吴以忧呆了下,“三哥?你怎么回来了?”
彪形大汉仿佛完全看不到房中的其他人,立刻给吴以忧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我听说当官的把你带走了,吓得丢了摊子就往回跑,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上这儿来了,你受苦了,都怪我。”
“摊子丢了?”吴以忧猛地推开他,然而眼底又分明藏着笑意,“张三!”
名叫张三的汉子此时才注意到展念与莫寻,便知他们应是救下吴以忧的人,登时跪下砰砰磕头,“张三愿为姑娘肝脑涂地,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展念只得起身去扶他,张三被吓了一跳,连忙自己爬起来,“草民是个粗人,姑娘碰不得,碰不得。”
吴以忧介绍道:“我爹娘去世前,给我和张家老三订了婚事。他平日只管家中的一亩三分地,偶尔去京里做些小买卖,谁知刚走没几天,就出了这事儿。”
“以忧,”张三眼神里皆是心疼和后怕,他笨拙地去拉吴以忧的手,“这里容不下我们,我带你走,我什么都不要了,谁都不能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
吴以忧很是感动,“我跟你走!”
展念垂眸,心间如有利刃划过。
莫寻忽然出声道:“二位欲往何处去?”
吴以忧和张三对视一眼,俱是茫然,但吴以忧看得很开,笑道:“三哥有力气,肯干活,天下之大,总有可以落脚容身的地方。”
莫寻沉吟片刻,“可否请吴姑娘暂避,我有些话,想同张大哥说。”
张三悄声问吴以忧,“他是谁?”
“她哥哥。”吴以忧有些困惑,但仍是依言出去。
莫寻又道:“阿离,你也出去,叫铭远进来。”
展念亦摸不着头脑,她唤了铭远,便去寻吴以忧,吴以忧正靠在走廊尽处的小窗边,注视街上人来人往,见展念行来,踌躇着开口:“阿离,我这人说话直,你别见怪。”
“我就喜欢你的性子,”展念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
“你哥的气色比你还差,想来是久病缠身,更重要的是,他身上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那种神情,我只在行将就木之人的脸上看到过。”
展念心下一痛,“我正想问你一件事,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好。你是我救命恩人,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展念将莫寻发病的情况仔细说与吴以忧,不料吴以忧听完,竟半晌没说话。展念悬着心问:“这是什么病?有办法治好吗?”
“你们家,还有别人有类似情况吗?”
展念一时语塞,“这病是家族遗传么?”
“嗯,但不同的是,有人自小发作,有人终生无恙,还有人受到后天刺激,病症方显。依你所言,应是某种强烈的精神刺激诱使他发作,故而双眸紧闭,如坠梦魇,这是心病,药石无用。”吴以忧耐心地向她解释,“他不能饮酒,不能劳累,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持情绪平和,避开一切可能刺激到他的东西,但……他自己若无求生的意志,终归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