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规矩——老远外的江南说去就去,四皇子的大名说定就定,科举监考说来就来——那还谈个屁。
于是大臣们对这位皇家团宠的尾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大伙儿也只是去愉悦身心,是雅事不是丑事,也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担心会被打小报告啥的。
但是他们知道有公主跟着,却不知道还有个皇子。
小少年兴奋兼不安,自去岁入皇宫,这是他第二次出来,上一次愁云惨雾只想逃得远远的,这一次心深人握在手里,看哪儿都是天堂。
“阿……兄,我们要去哪?”
她拇指揩过他手背:“大佬们去哪,我们就去哪蹭饭。”
楚思远左看右看,眼里全是快活,嘴巴严守着不露一声赞叹,内心戏充实。
不归转头去轻问赵康:“人手可够?”
赵康点头,眼睛扫了街道两旁,示意到处都有天御暗卫。
不归便放下心,牵着楚思远闲走。
老家伙们一挑就是蒹葭坊,豪气干云地进了这长丹第一歌舞坊落座,然后翻开菜单,脸色绿了绿。
不归牵楚思远到一旁的单桌坐,亲昵地揽着他在身边,随口报出几个菜,饶有兴致地指着那菱台给楚思远小声科普:“那蒹葭台是得过御章的,舅父还是储君时曾溜出宫来这玩,看了几支舞后大加赞赏,再后来这蒹葭坊便得了御名,养天下第一等的舞姬与歌喉,有时宫中宴席也有出演的。”
楚思远眉高高地挑起来:“大佬年轻时也很能混噻。”
不归笑着敲了他的头:“谁不是皮过来的?就你出圈啊?”
白天的蒹葭台多是群舞,一般是四五舞姬伴演,图的是热闹,到晚上随着异灯,会更加风雅夺目。
楚思远看了热热闹闹的一支胡旋舞,转头去和不归咬耳朵:“阿姐,你会跳么?我瞧你玩过好多乐器,还没见过你跳舞噻,你要是跳了,肯定比她们都好,那个丽妃也比不过你的。”
不归汗颜:“承蒙厚爱,与体能有关的阿姐都不成气候,你别盲目信我了。”
楚思远便笑,与她同吃一笼的包子、一盘的点心,满足得要飘了。
不归看了一会,招了一个姑娘过来:“你好,借问个妙人,首席天涯在吗?”
姑娘浅笑:“天涯一月只演两次,客官不巧,今儿没缘啦。”
不归赏了点银,颇觉遗憾。
“阿姐问的是谁?”
“是……”不归想了想,“某位故人难得的知己。”
“她跳舞很厉害么?”
“不是很,是最。”不归莞尔,“日后你会见到的。”
他们两个小的自得其乐,大桌上的老家伙们喝茶猜拳,最后威亲王输了,只得悻悻买单,胡子都翘起来了。
吃完饭他们离开蒹葭坊,不归牵着他逛街,威亲王也在一边瞧着,见到有什么新奇玩意也买,预备给阿箬和另外三个皇子。
威亲王拎着一堆东西,忽然感慨:“不归是第一次到蒹葭坊吧?”
“虽是第一次去,但也早有耳闻,怎么了叔公?”
威亲王望着蒹葭坊的方向:“那地方与我们皇家有缘。你婶婆年轻那会也贪玩,扮成个小厮拉我去里面看。你母亲更闹,拉着你舅舅去了不说,还遮了面纱,自己上去跳了舞。”
不归楞了一会:“我从未听过这个,母亲也来过?”
“咱们家的女孩子都洒脱,个个都闹的。”威亲王唏嘘,“那时你父亲文采斐然,歌女唱了他的词,叫你母亲听见了,还去讨问谁人所做……那蒹葭坊,冥冥之中便是个缘分之地啊。”
说着他又看了站在小摊前的楚思远,目光意味隐晦。
不归沉浸在父母往事中,半晌才喃喃道:“原来望春舞是这样来的。”
易月公主死后便成了宗帝的哀痛,故而宫里人鲜少提及她,状元言椿的事就更少了,茹姨也很少细讲,以致不归对自己父母的印象总隔了一层,不如舅舅亲。
她想象着母亲易容出宫的样子,忍不住问:“叔公,我的性子,像母亲么?”
威亲王摸摸她的头:“不全像,你比易月克制,比你父亲热活,避了他二人之短。若论性子么,其实——你像你舅父。”
不归伸出手抚上左眼的眼罩,缓缓道:“都说儿女是双亲的延续,我相貌不像,性子不像,除了生命,我延续了他们什么?”
威亲王拍了拍她肩膀:“至少有一条毋庸置疑。”
“是什么?”
“守住河山,捍卫楚室。”
不归沉默了一会,只道:“是。”
这时楚思远回头朝她笑:“阿兄,过来帮我付钱好吗?”
不归上前去,他挑了一堆零碎玩意,唯一有意思的是一朵机关花,没有叶,足有三层花瓣,不知刷了什么粉而金灿灿的。
“还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了噻,咱们回去吧?”
不归应了声,威亲王要送他们回宫,但不归不愿让他过于奔波,便请他回府休息去,承诺替他把那些小玩意送去给其他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