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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澄_是辞【完结】(24)

  而竺寒听到那“吱呀”一声,跟着开了门,只见药叉背影,有灰烟萦绕。

  他知道,那是阿阴。

  心跳仍旧急促,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放心,不知为何,实在是莫名。

  进了阿阴宿的那间客房,床榻整洁,无人躺过,桌上补品有些凌乱,地上留有一张盘子、一滩鸡血。他默默把补品摆放回原位,又擦干净了盘子和地上的血,悄然合上门窗。

  谁也不知道,这夜发生过何事,只当是捉鬼天士深夜不辞而别。小和尚通夜诵经,又是整夜不眠,为自己行为举止不解,又为心头莫名担忧而迷惘。

  林子里,药叉把阿阴扔到棺椁里,周围阴气怨气极深,她吸食不少。

  绿皮鬼扒在棺椁上调笑,“你的小和尚看着我带你走的。”

  她化身成人,平躺着,“幸亏我刚刚是烟。”

  那眼中满是侥幸,又有些难以名状的哀伤,提了袖口擦拭嘴边的血迹。药叉见她这幅样子,不知怎的,那句“他可是亲眼看见我为你取心取眼的”就收了回去。

  张口闭口半天,干巴巴问了句,“魂锥我一会送回地府,钟判这法器着实太过凶狠。那五通明明半点渣都不剩,你又给小和尚个净瓶教他超度,为何?”

  她荒凉地笑了,提及那个人,眉眼便立即染上灵气与风情,“他信佛祖,就教他信罢。佑他心安,我自也心安。”

  阿阴俨然想开,要维护小和尚内心至纯至善的信仰。却也不知,这般好似“反其道而行之”,恰起了相反作用。

  药叉嘲讽:“哟,阴司俱惊,阴摩罗鬼成了善男信女。”

  竺寒留在陈府半月,同陈家祖母论佛法,给陈怀薷讲经文。日日过得同样,却不见那个灰衫女子娇笑着出现。待到他准备辞别那日,心里有声音确信,她不会回来了。

  轻装简行地来,回去只多了个阿阴留下的净瓶。临走前,陈怀蒲亲送,还念起了阿阴。

  “阿阴姑娘实是心善,可惜不辞而别。我听怀薷道,她脸上莫名皆是红疹,也不知现下如何。”

  他表情黯然,“陈统领挂心,小僧也十分担忧,但并不知阿阴施主下落。”

  “不仅长相风情貌美,且胆识也不输男人,策马飒爽的样子真真教人难忘……”

  小和尚皱眉发问:“施主这是?”

  陈怀蒲性子爽朗,闻言笑笑,“称赞而已。我这般身份,婚事不由自主,定然不会白白误她。”

  “陈统领有自知之明,是大智慧。”

  他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告辞。”

  留陈怀蒲在原地,品那最后一句话,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般若寺的红枫叶落了。

  不似陈府那些枯黄散落,满目都是橙红娇艳。

  竺寒回到寺中,所见之景实是大美,可他无心赏秋。先到正殿见了住持,然后回寮房休整,一切都很快做好。立在房中,莫名地叹了口气,倒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没有道别的不告而辞,让“久别重逢”四个字充满遥远与奢盼。

  她实是坏的,只字不留便走,无论现下是否安稳,也不告知于他一声,真真叫个冷漠干脆。她是否忘记,还有问题问了自己没得回复,她便一点也不想知道了吗?

  哪个问题,小和尚仍旧偷偷记得。是那句她曾说着实想知道,且他也好奇的“欢不欢喜”,他还未作答。可且先不论他尚未悟出答案,即便悟出来了,也无人来要这个“解”。

  他甚至不知道,要到何处去找她。

  师父时常询问课业,譬如最近在开悟什么。问到竺寒,他又皱眉,神色满是认真道:“何为欢喜。”

  成善法师为他所言怔愣,随即觉得饶有兴致,“为何有此疑惑?”

  “师父只讲过大爱,是佛祖之大爱,爱僧侣,爱世人。因而佛祖度化僧侣,僧侣度化世人。可人与人之间的爱,又怎算作?”

  老和尚答的很快:“是小爱。”

  “观澄未识得小爱,如何懂大爱?”

  要庆幸现下再无旁人,成善面色不悦,“你可是下山动情?”

  小和尚红脸,“但求开示。”

  “小爱皆是迷惘虚妄,能得佛祖指示大爱,是大智慧。”

  竺寒双手合十抬头,依旧是那般虔诚地仰望,大殿正中佛像双手作金刚拳,持智拳印。成善法师出去后,他跪下,对佛问:“观澄度不了恶鬼五通,地藏王菩萨度不了泥犁厉鬼。小僧尚且不懂小爱,何以堪重任大爱世人?更谈何‘度化’一说?”

  小和尚暗中起疑许久,还是打开了净瓶,确定里面空无一物,心下却是平静怡然。

  这次,佛祖没有出现。既未苛责于他,也没有开示他的诘问。竺寒心里担忧,难道是他最近没有潜心礼佛,佛祖都已不理会他。思及此,又莫名低落。

  阿阴不睬他,佛祖也不睬他,小和尚心事复杂,还要为一个欢不欢喜的答案而挠心。

  提了院中的扫帚,归拢满地落枫,只觉得比起初回般若寺那日,地上叶子愈加的厚。

  秋意浓,秋夜深,露重月寒衣衫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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