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可别这么说。”姣姣站在了她的身后，貌似乖巧，其实深深不屑地瞪了她一眼，道：“您到现在还是咱们港城的头牌花旦，谁敢抢走您的风头啊？！”
一束灯光照在了“邬玲仟”的脸上。她的“花旦”妆容那么厚，本来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一双漆黑的眼眸，却露出了若有似无的诡异光芒。
她问道：“宋先生今晚过来了？！”
“过来了，”姣姣貌似天真地笑道：“但刚才我把他打发走了。”
“谁让你把他打发走的？！”
“滕！”地一声，邬玲仟站了起来，呵斥了一句，语气开始冒着邪火。
“我以为师父您不要见宋先生，毕竟您今晚还有两场演出的……”
“我不想见他？！是谁跟你说这话的？！”
“师父，您干嘛这么生气？！跟我说一句，下次我不打发他就是了！”
“姣姣，你懂什么？！你说让宋先生来就来，让他去就去，你算宋先生的什么人？！还可以左右他的来去自由？!”
其实，师父早就知道徒弟和心爱的男人有一腿。她只不过是借题发挥，教训徒弟。
师徒撕逼到这里，姣姣也心气上来。
杨小昔摆出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来，态度也不再恭敬，而是反唇相讥：
“那师父，您又算宋先生的什么人？！”
这话一出，脸皮算是都撕破了。
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两个人对峙的激烈。
接下来是一段长达半分钟的眼神戏。
师徒之间的爱恨、情义、嫉妒、嫌恶，都在互相鄙夷的目光中了。
特写镜头给到了杨小昔，杨小昔嘴角带着讥嘲的笑，好像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对师父的不屑一顾，甚至还藏了几分抗拒。
方小涵不禁道：“好！很好！这个眼神戏很到位!”
但特写镜头再一转，给到了林小妮。方小涵的一个“好”字就卡在了嘴里，只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大屏幕。
她的双瞳无泪无光。
她等了三十年的爱恋，此刻燃烧成了无边的仇恨。
她对青春的辜负与追悔莫及，也都在那瑕疵的微光中。
她没有一句话，但是目光中写满了内心的躁动，孕育了熊熊嫉妒之火。
那股写不完、道不完的情愫，都刻在她的这一股表情中。
“老花旦”的表情变化，其实是有层次感的——
三十秒的对峙，妮妮分为了三个阶段。
前十秒，完全是师父蔑视地盯着自己的徒弟，好像要把她打落在尘埃里。
后十秒，属于师父的尊严占了上风，她又恢复了那种高不可攀的一代名旦风采。
而最精彩的就是中间的十秒，那是人性中毫不掩藏的嫉妒与愤懑。可还有一瞬间的退缩——因为面前这人是她的徒弟，师父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师徒情义。
三个心理阶段，蔑视——犹豫——高傲。
林小妮用这段堪称精彩的默片化表演，完美地呈现出了一个老旦的心理。
“……”
四个评委都不做声了。
倪铭姗甚至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都快完了——
现在的小演员，怎么演技这么好呢？！
林小妮才7岁，就会给角色的眼神戏码分层次了？！
就这一段表情戏，妮妮的眼神太有可塑性了，可嫉妒可抗拒可犹豫可忐忑可痛惜，如此丰富的眼神戏，真的吊打只会保持一个讥嘲的表情、没有层次感的杨小昔。
接着是最全剧最精彩的部分——PK舞蹈。
“邬玲仟”先冷冷道：“姣姣，你刚才在台上跳的舞，我也看了，就那么回事，你还敢班门弄斧，跟宋先生炫耀？!”
“姣姣”应承了这句话：“哦，那请师父多多赐教。”
“邬玲仟”道：“《刀马旦》这段舞蹈，你以为你跳的很好吗？！对于花旦来说，那样简单的舞蹈，只不过是给小孩子看的把戏。”
“姣姣”不屑道：“师父，无论您跳什么舞，我都能跳出来。因为我是您的徒弟嘛！”
邬玲仟抹开了一丝微笑，道：“那好，我就跳这段《离骚》。你可看好了！”
《离骚》的音乐骤然响起。
方小涵被旋律一激，回过神来，对了，马上就是舞蹈戏。
这一部分——他原本是绝对不看好林小妮的，她表情戏就足够精彩了，舞蹈戏……不能强求一个小豆丁跳的美若天仙，对吧？！
但是林小妮甩袖、踏步，开始跳起了《离骚》
第69章 淘汰
光芒流转处, 花旦慢慢站起。
她发间的点翠珠钗熠熠生辉, 火红的罗裙轻轻飘起，好像一朵徐徐绽放的牡丹花, 国色天香，婷婷袅袅。
花旦迈出左脚, 绣着团纹的长袖一振，脚步颠倒间，如痴如醉如狂。
她的双膝跪下, 俯仰叩首，好像屈原在请苍天听他的心声。
她侧身, 展臂，撑起了长长的广袖，袖下露出的半节玉一般小巧白皙的手指, 挽起一个妖娆的兰花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