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到了申时,却有宫人来悲田院传太子教令,命悲田使郗明瑟兼代领惠民药局副使,协助彻查假药案。
白凝光进门的时候,萧昀正看着刚递上来的信函。
她捡了把椅子一坐,“戏已经开始了。”
“可是把她卷进来了。”
“我们派人护送陈情百姓至京,本是为了引出这个案子,谁知太子让她协查此案,虽意料之外,倒也正好让我们瞧瞧这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性。”说到这,她话头一转,“主公让我问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查他的底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应该快了。”说到这,萧昀抬头看白凝光,“若他是可期之人,主公可会舍弃之前和之后的一切筹谋?”
白凝光起身走到他的桌案前,随便取了支笔拿在手中把玩,“既然你当初选择辅佐主公,就应该想得到他会怎样选,关键是因为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舍其事而成其心,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的。”
沉默了片刻,白凝光话锋一转,“你说主公为何不许告诉她呢?”
萧昀眸光沉了沉,缓缓地说,“主公自然有他的考虑。”
白凝光放下笔,“萧昀,若我没猜错,你原本是不打算应承这门亲事的吧?可是当你知道她是谁以后,就改变了主意。”话至此,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昀一眼,“你看重她,不过因为你们是一样的人。也正因如此,恐怕到最后,你和她,不是旷古相酬的眷侣,便是累世积业的冤盟。”
短促而沉稳的敲门声打破短暂的沉默,明瑟一边唤着“萧昀”一边推门进来,在踏进来的瞬间便是一滞,之后淡淡地说:“白姑娘在啊,那我明天再来。”刚想转身离开,白凝光叫住她,“萧夫人留步。”
白凝光抱起置于一边的琵琶,走到明瑟身边,敛身一礼,“我也该走了。”话毕她从明瑟身旁擦过,出门离开,临走轻轻带上门。
萧昀起身,“怎么,不高兴了?”神情中藏着一丝戏谑。
“本来就是我占了别人的位置,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萧昀走到她面前,忽然轻轻伸出手搭着她的双肩,未料到他有此举动,明瑟一惊,猝然看向他,只见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所处的位置本就是你的,不要胡思乱想。”
时间仿佛静止,片刻过后,萧昀牵出一丝笑意,松开手转过身,问了一句:“找我有事?郗副使?”
明瑟稳了稳心神,悄悄在他背后斜瞥了他一眼,“你的消息真灵通,不知巨贾一方的萧公子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萧昀半晌才回道:“这件案子,太子交给你,查很好查,但恐怕办不好办。”
明瑟听出他话中的不寻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恐怕还不够资格去知道些什么,不过夫人放心,我会让影卫帮你留意的。”
明瑟知道他话里话外皆有玄机,却也定然问不出什么,道过一句谢,静立思虑片刻,萧昀一笑,“这么晚了,莫非夫人想留下来?”明瑟一时未留意他的话,片刻后回过味来,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暗暗一跺脚,“搅了萧公子的雅兴是我不对,就不打扰萧公子了。”一旋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萧昀静立着,听得她的脚步声渐归于无,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白凝光的那句话——
“你看重她,不过因为你们是一样的人。也正因如此,恐怕到最后,你和她,不是旷古相酬的眷侣,便是累世积业的冤盟。”
郗明瑟率协查的大理寺骁卫进驻惠民药局,暂停药局非紧急事务,收缴印鉴,接管药库。
惠民药局分为惠民司与和剂司两个部门,和剂司分管制药,惠民司分管鬻卖支持。惠民使依言带她来到和剂司,张司使率一干制药工人恭候在此。
整洁的工坊弥漫着药材的淡淡香味,各类原材、半成品、成品熟药依例摆放。明瑟查看着,张司使在旁说:“司里配药都是按照官定药方,足质足量、审查严格。若有药品囤积过久则立刻毁弃,断不会流出。”
明瑟点点头,随手拿起刚配好尚未加盖印记的一剂熟药稍加分辨,“紫雪丹?”
张司使一愣,忙说:“郗大人明鉴,正是。”
“那些涉案熟药可有取回验看。”
“是,经查,那些药并不是出自药局,只是民间仿制,并伪造了官印。”
“若有医者分辨得出药的成分并加以仿制倒是不奇,可官印也仿得足以乱真,还避开审查堂而皇之的大肆倾销,这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明瑟又问,“那名司吏的罪名是什么?”
“他叫于海,是专掌印鉴的司吏,上面怀疑他参与协助仿制印鉴。”
大理寺狱丞带她走过昏黄幽深的监牢,烛火明明灭灭,透出一股绝望和凄凉。在一个角落的牢房中,那名掌印司吏蜷缩地坐着。
狱丞冲他说:“于海,过来,惠民副使郗大人前来查问。”郗明瑟一挥手,狱丞领命退下。于海抬起头呆呆地看了郗明瑟几眼,忽然连滚带爬冲到栅栏处,跪在郗明瑟眼前,“大人,您救救下官,下官冤枉啊,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