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的风浪掀翻了海面。在这震荡的大地，狂暴的海啸风浪之中，李问真陡然睁开双眼，慢慢的挺直了脊背。
那一双眼睛边缘的灰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不可察的青色幽光，眼中像是有荒原篝火，星点跃蹿。
“谢谢。”李问真仰起煞白的脸孔不知在和谁低声说话。暴风中裹挟而来的无妄海水，使他脸上深刻的纹路中润湿着水渍，一滴冰凉的水滴顺着黏湿的发梢悄无声息的褪落。
李问真抬起手，翻转过来看了看手背，青色的经络像叶脉一样攀爬在松弛的薄皮肤下。他有些生疏一般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复而抬头，望向惊涛骇浪的湛黑海面。
此刻那一双带着厚重黑眼圈的眼眸和之前的了无生气截然不同，居然变得雪亮而坚定，他捏紧手中的司星仪，毫不迟疑的向着九唳鬼眼大步流星而去。
白骨零落的泥沙滩上一个青色的身影瞬间一闪，跃向了狂风骤雨的海面，落入了那一个幽漆的巨兽大口。
海面上那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要吞噬这天地的一切。
第79章
随着大地持续不断的颤栗，湛黑的无妄海上波涛万丈，波澜壮阔，狂暴的海浪撞击声彼此起伏，整个海面上一时间狂风骤雨。而中央那一个疾速转动的黝黑漩涡撕裂了周围的空气，尖利的呼啸声从深沉的黑洞中不断蹿腾而起，仿若海底有一只巨大异兽的冲撞嘶吼，掀起的滔天浪潮像是试探什么似的，向着泥沙滩一次又一次的逼近。
就在一个猛烈的浪潮扑上泥沙滩时，不远处那一片贫瘠稀散，折断不少的木林中快步走出三个黑影来。三人身形如同那一丛枯细的树木一样纤瘦，但看身形可辨出那是两男一女。他们像三条悄无声息的黑影迅速靠近无妄海。
在看到海面上黑色漩涡后，一个冷然的声音响起，“九唳鬼眼开启，通往归墟的道路已被打开。”
话音刚落，海面上翻涌而起一个巨大浪头像一只巨大的手罩向三人的头顶。狂暴的势头就在前面几步之间，几乎贴面兜头的猛力拍下，巨大的压迫感使得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当即往后退去。
“轰——”那一个裹夹着万钧之力的浪头重重拍下。犹如一道风暴惊雷轰鸣有声，击震慑人。三人俱是不禁绷紧身体，调整脚下的着地力，然而那股风浪实在太过强劲猛烈，只见其中那个娇小的黑色身影晃了一下随即向后倒去，就在整个人双脚离地要向后摔去时，一旁的一个黑衣男子忽然伸手拽住了她。
来势迅猛的凌厉风浪在大力拍落后，飞快的平息下来。
三人中一个严实裹在黑色风帽披风下的人影动了一下。只见风中微微鼓动的那面风帽边缘微微抬起，露出其下一张沧桑落魄的脸来。
遮掩在风帽之下的男人唇周一圈细细青色胡渣，鬓发凌乱，左眼一道殷红伤疤斜划而下几乎割裂了半张脸。男人表情凝重的望向海面上接连拍涌的浪头之后，定定看住那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洞，须臾，转向身侧的同伴，“阿叶，这就是九唳鬼眼？”
风帽之下罩着的自然就是孟楚衍，而一旁同样注视着无妄海的两人则是叶阑声和黄煌。
叶阑声抿起唇角，没有否认，目光遥遥落入那一个黑洞深处，“九唳鬼眼下的这条通道不同于濯吾河的入口，没有天堑鸿沟阻隔，相对易于跨越，因此为避免归墟和现世的往来颠倒混乱，长镇千年从不曾被打开。”
他冷然平静的声音混合在山摇地动，海水翻腾的浑厚暴裂声响中，像是一种无调的吟唱和祝颂，听上去有些莫名的悲悯。
彭拜的潮水哗然褪去后露出了整片泥沙滩的原貌，只见离海面不远处整齐的堆砌着一簇簇腐烂白骨，而靠近海面的大半骨头早已被海潮冲散的七零八落，乍一眼看去仿佛散落成了埋在这片泥滩里的众多“贝壳”。
“糟糕，我们来晚了。”孟楚衍望着堆砌的骨堆，眼神闪烁起来，略一沉吟，道，“看来他们……祇已经进去了。”
大地的深处持续不断的散发出猛烈的震颤，他在黑兜帽中望向狂暴晦暗的海面，哑声喃喃，“难道，千年前的那场末日灾难要再度来临了么？”
他的这般自语在四周的轰隆中宛如细细蚊蝇之声，然而被强劲的海风推递到了一旁的另外两人耳中。
远处火山口不断渗出殷红炙热的岩浆，径直灼烧了远近的空气。黄煌嗅到了鼻尖的异常的热度，抬头望向这末日景象却似未有什么反应，雪白的脸上除了五官外一片空白。
叶阑声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须臾后才出声，道，“无所谓来得早晚，即使我们赶上，也根本无济于事。这天地也许除了阴主，谁都无法阻止制衡得了太昭，包括至高诸天。不过，即便我们的力量再绵薄微弱，此时此刻也必须去往归墟。”
孟楚衍怔了一下，转眸看向叶阑声。那一瞬间，两人在相触的目光中达成了无声共识，孟楚衍微微颔首。
叶阑声像是想起什么，转向一旁那个满身阴沉死气，宛若游魂的短发少女。只见黄煌虽抬头看着眼前的灾难，但空茫无光的眼中却什么影子也没有。然而这个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的少女，以自身为介质为条件，执意要跟随他们去往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