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嘴唇动了动,似乎叹了口气,她像个孩子一般执拗的低声嘀咕,“……没死……”
般蒲没想到阿瑛居然如此难缠,肋下未好的伤此刻又扯出了一道新的口子。他看了眼蓝忍殿的方向,垂下眼,缓缓走近侧躺在地上的阿瑛,听着那一声声天真而悲戚的自问,眼神动了动。
七十二道风刃每一道都被阿瑛挨了下来,此刻她遍体鳞伤的倒在血泊之中——四肢被齐齐斩断,身体各处骨肉翻绽碎裂,即便是那惊人的自愈能力,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恢复。
般蒲看着破碎如机械零件一般的阿瑛,皱眉,“你为什么这么想死?”
阿瑛不想回答,不想告诉他——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
般蒲安静下来,耐心的等了一会却依旧没有等到回答,他看了地上破碎的人须臾,又用那种沉静如水的声音,忽然问,“你叫什么?”
阿瑛依旧没有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她感到身侧那个人依旧还在,终于嘴唇微微张了张,“阿瑛。”
墓茔山的晃动愈演愈烈,般蒲踉跄了一步。射日箭射穿了他的肋下和胸腹,原本他可汲取墓茔山的力量轻易自愈,可此刻突忽逢变故,他只能按住伤口尽力愈疗,然而伤痛早已火辣辣的蔓延全身。
他禁不住晃了一下,在这数百万年来前所未有的晃震中抬起眼来,向着高处那座银白的忘今殿以及更深远处看去,忽然感受到一种异常的虚无感。
“也许……阿瑛,我们会死在一起。”
第94章
冰冷锈红的苍生殿泛着无机质金属的锐利生硬光泽,在震动的墓茔山犹如一颗惴惴不安的深色心脏,散发着幽幽的赭褐暗光。
与殿外的山摇地晃相对,在这一座仿若由冷金属建成的殿宇中居然完全感受不到丝毫震颤和轰鸣。此刻,在静谧的殿中忽然响起一个压低的威慑声音。
“地祇与归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如此?”
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男人罩着宽大的兜帽,露出的面容眉目清朗,透着坚毅,而他微微抬起的眼睛,瞳孔散发隐隐褐色暗芒,额间那枚赭褐的闪电印记闪着幽光。此刻,他正被一道藤蔓似的青白雾气如同一只粽子般从头到脚严实的缠裹住,不得动弹的立在殿宇中央,而雾蔓的另一头则在叶滕玉的手中。
“我想如此便如此,这理由满意么?”叶滕玉抬眼与之对视,湛碧的眼眸不躲不闪。
“你!”男子被这样敷衍的语气激怒了,眼睛一瞪,忽的垂眼看了看周身,冷声讥讽道,“你以为光凭这样便能束缚住我么,简直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他抿紧唇,双臂聚集力量。只见那雾藤包聚之内有什么向外鼓胀变形,就在临界点之时,随着一连串绳子被生生挣断似的“啪、啪——”声响,雾藤瞬间化作烟气渺散。
藤雾消散,叶滕玉收回手,很是虚心的点头,“你是七贤者之一的蚀未,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我当然知道困不住你。”
蚀未活络了一下四肢,心中正为叶滕玉如此波澜不惊的态度和莫名其妙的称赞感到奇怪。只见她视线似乎动了一下,接着道,“但转移你的注意力争取点时间还是办得到的。”
“什么意思?”蚀未皱眉,停下扭动脖子的动作。
叶滕玉不说话,湛碧的眼睛笑了笑。
蚀未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一旁那静谧而立的影像——那里一行人依旧不言不动,面上神色各异的盯着他。蚀未眼神一暗,只见那一众人影居然如同幻影般虚浅消散。他转眼扫了一圈殿内,此刻殿中空旷只余他二人。
“可恶,你竟敢耍花招。”蚀未咬牙切齿的瞪着叶滕玉。
“有谁规定不能耍花招么?”叶滕玉有些不知死活的接口——与七贤者中七窍玲珑心的宴已相对,蚀未最为头脑单一,心思简单。只是正是因为如此,一根筋的性格也最易被激怒。
这样坦然从容的态度让蚀未瞬间脸色阴沉下来,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个字,“你找死。”
愤恨的声音中一个褐色的身影如同一抹暗影向着叶滕玉直面袭来。
直击而来的那一掌中褐光闪烁盈动,一看便是聚集了内息。虽说此刻墓茔山震荡以至于蚀未获取的灵力十分有限且不稳定,但这一掌的杀伤力对叶滕玉来说,依旧不容小觑。
叶滕玉瞥了眼苍生殿幽深处——按计划,一行人此刻应已经去往下一座殿宇,贤者玉藻的红尘殿。她稳定心神,咬住嘴唇,双脚微分,双手向两侧展开。手掌慢慢抬起的瞬间,平地掠起一阵‘唰唰作响’的风浪,双手顿时滋生出两道浓郁湛碧的雾藤来。
“螳臂当车。”蚀未冷嘲一声。
叶滕玉湛碧的眼眸潋滟流转,在那一刻就如同暗夜明珠一般光彩逼人。在唇齿之间铁锈味弥漫的刹那,她双手向前挥动,雾藤如同一双纠缠的双臂交互迎击蚀未。
“愚蠢。”
随着一声低嗤,坚韧如刃的藤雾之后身影急动,蚀未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徒掌撕裂了交缠的雾藤,向着叶滕玉掠来,只见他双手向外一劈,掌心分拨开流动的空气,阻弭了藤雾的恢复弥合和再度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