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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入云端深处_杳杳云瑟【完结+番外】(35)

  风声破碎,云雾撕裂。他们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准确地说,是木谣摔在云诉的身上。

  最后一刻,他还是调整了位置,把自己作为最先落地的肉垫,接触地面时重重地弹了弹,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过了许久,木谣呆呆地趴在他的身上,完全丧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云诉用他的身躯,把她护得很好很好,她竟然毫发未损。

  木谣伏在他胸口,耳边是安静的,死寂的,她恍惚觉得,自己听不见一点心跳的声音。

  蓦然清醒,惊恐与无助的情绪席卷过全身,颤抖着手胡乱摸去,一手的粘稠湿热,还摸到一点尖刺物什。她转动眼珠子,看向手心,原来真的有所谓灵镜的碎片,是一块菱形的晶石,犹如初冒头的尖笋,此时洞穿了他的腹部,露出狰狞的顶端。

  她耳边才响起他最后低声说的四个字——得而复失。

  得而复失……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身下人忽然一动,云诉的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木谣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越擦越多,“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她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问他。

  好像是死去的人吸收到了一点生气,他安静地看着她:

  “因为,我想让阿谣活着。”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骗了你,你原谅我么?”他忽然问,眼里仿佛带着一丝渴求。

  她以为他在说装失忆骗她的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云诉却扯起唇角。

  “阿谣哭时虽然也好看,”他费力地抬起染满鲜血的指,抚上她的眉眼,“可我觉得,还是笑时最好看。”

  一点冰晶落在他的睫毛上,天上不知何时,纷纷扬扬落下洁白的雪花,像一场盛大的礼葬。木谣一时寒冷彻骨,她想,阿诉定然也冷,他最怕冷了。于是把他背起,对他说:“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家。”

  “……回哪儿?”

  “蓬莱。”

  云诉沉默了片刻,“笨蛋,我知道,蓬莱早就没有啦……”他伏在她背上,又咳出一口血。她一直都很瘦很小,背着他,跨一步都显得吃力。云诉有些疲惫地说:

  “阿谣,我们……回不了家啦。”

  她当不曾听见,只是自顾自说:

  “我给小阿斗立了个碑,种上了你最喜欢的雏菊,今年应该开花了。”

  “金陵,金陵的酒馆怎么样,那里的大官是不是都挺着大肚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变得像金仙衣一样聒噪,从他离家赶考,说到衣锦还乡。

  “阿诉,你考得功名了么?”

  “书呆子,你何时……”

  寂静。

  她喉咙疼得厉害。这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天地间都是一片洁白,如梦似幻。忽然就想起那个雪夜。那天,哥哥牵着一团紫衣带到她面前,告诉她:

  “相思如云,怎堪诉矣。枝枝,他叫云诉。”

  “以后,他就是你的玩伴了。”

  她那个时候很小,却十分清楚地记得云诉幼时的模样。他比她大不了多少,皱着小脸,很不可爱。眼皮褶皱深深,耷拉着,一副困倦的模样,时不时打个哈欠。看一眼她,也只当没看见。

  小小的木谣不知怎么,极喜欢他。大约是他生得极白,而她一向喜爱雪白的东西。于是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姐姐。

  ……

  仿佛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旷野,铺满白雪的地面,插着犹如冰棱一般的晶石,反射着月光,天地间澈亮一片。

  瘦弱的身影背着青衣的少年,俩人身上浸透了鲜血,每一步都留下鲜红的脚印,狂风吹过,又被大雪掩埋。

  像长途跋涉的旅人,不知疲倦地奔波在前行的道路上。又像走入了一间充满浓雾的迷宫,木谣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身处幻境还是真实,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可是背上身体冰冷的触感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不是假的。

  木谣突然无比地憎恨。曾经哪怕家破人亡,哪怕受人欺辱,也没有比此刻更加强烈鲜明的憎恨。

  她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生命中重要的人,只能成为拖累。她恨苍天,恨它不仁,酷爱把凡人的命运,书写成一篇又一篇残忍而可笑的悲剧。

  那恨意星星点点,一瞬间如大火燎原,灵魂都要因此灼烧起来。冰凉的雪落在她的眉心,化开时的沁凉之意,却蓦然使她想起一个人。

  那个笑如青莲濯濯的人。

  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向她伸出手的人。

  忽然就又不恨了。

  木谣重新迈起步子,严寒竟然在慢慢褪去,一片枯叶落在脚边。

  紧接着听见蝉鸣聒噪,而后,在无限蔓延生长的翠蔓中,看见碧树、清泉、和一树一树的花蕾。

  那些含羞带怯的花蕾如同约好了一般,一瞬间竞相绽放,缀了满树芳华。

  她亲眼目睹这些变故,震撼万分,只觉心底生出一种荒谬至极的时空错位感。

  草地上屹立的晶石反射出她的身影,小少女愣愣地站在原地,背上安睡的青衣少年身形逐渐虚化,犹如灰尘一般消散于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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