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苏家,难道是被这些玩意儿灭了门。眉头蹙紧,隐隐有不祥的预感。黑毛犼见她心神不稳,一齐进攻,意欲将她撕成碎片。
又一鞭子抽开一只犼兽,眼前猛然闪过红光,胸前被抓出一道口子,深可见骨。阿雯往旁翻滚,呕出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去。
那偷袭她的怪物,形态与一般犼兽无二,只体积更大些,眼睛能滴血般鲜红。
赤目犼?!
赤目犼怎会在此!
她一瞬间肝胆欲裂——木谣!
……
木谣在奔跑。她已经摔了好几跤,顾不得擦满脸的泥,熟练地跑进丛林间的小路。
她知道阿雯只是拖时间让她逃走。可自己怎么能不管阿雯,心里喃喃,找到荷君,找到荷君就好了!
又跌一跤,脚踝被树枝狠狠地划伤。鲜红的血液一股股涌出,淌在脚踝绑着的一圈细小银铃上。疼得脸色惨白,还是咬牙爬起,拼命往前。
片刻,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她回到了摔倒的地方。
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连聒噪的虫鸣也销声匿迹。眼前飘下一卷红绸,苏木谣战栗,退几步,顺着裸露的玉足,看见睥睨的妖美的脸,眼尾勾着,弧度艳丽。
令人心惊的赤眸瞧着她,红唇启,低哑一叹,“可算抓到你了。”却是男子声线。
苏木谣扭身就跑。然而撞在一堵肉墙上,脖子被一只大手卡住,手指缓缓收紧,木谣死力去抠,那手如同铁焊的一般,将她整个人举起。双脚离开地面,在空中乱蹬。
一道清泠辉光疾射而来,木谣只觉脖子一松,窒息感退去。脸上溅了几点温热,睁开眼,一条手臂静静躺在地上,断口还鲜热地冒着血。
来人一袭白衣浮在半空,将这浓墨一般的黑暗,极致地割裂开来。世间重又天高云淡。
是风荷。
“夙陨,你果然还是来了。”古雅清冷的声音。
红衣男子听了他话,勾起唇角,肩部一阵抽搐,竟生出一条新的手臂,尚在扭动。“此处有我毕生所求,怎可不来?”
风荷一卷袖子,将他击翻在地。敛了眉:“你何时……”
夙陨低笑,揩去唇角血渍,忽然五指成爪,角度刁钻,直袭一旁的女娃。他竟不顾强大威压,也要将苏木谣杀死!
木谣避无可避,身子一轻,天旋地转,眼前抹过雪白之色,仰头,已被风荷揽入怀中。那月华般清冷的眼神扫过,她的心一颤。
夙陨站起,红衣在风中猎猎响动。他眼里映着那白色:“倾珀,如今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样。”
风荷静静地睨着他。
脚下腾起黑气,夙陨的眸中,一瞬间犹如血海翻腾:
“我们来赌,尘埃落定,一切会不会归于原点!我赌俗世三千,轮回竭尽,天命终将倾覆,即便是神,也无能为力!”
猖狂大笑,在黑色的雾中匿去了行迹。
此时已是月上梢头,人影重叠。
瘦小的手拽住雪色白袍,女孩的声音惶恐不安:
“求您,去救救……阿雯……”她低着头,没有看见风荷脸色,苍白如纸。
……
苏木谣与风荷,是在一间破庙见到阿雯的。
她浑身破败,卧在蒲团上,缩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木谣几步上前,伏在她身畔,慌乱地唤她名字。
阿雯眼睫一颤,从昏沉中醒来。她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梦,一个比她的一生还要漫长的梦。她看着木谣,心口涌上失而复得的喜悦,既而被更加浓烈的悲伤淹没。
脸上还有血痕未干,粘稠的血顺着眼角留下。抬手一抹,阿雯有些茫然:“我竟也有血肉……”
是了。她记起来了。她本是一株昙花,得那人一滴鲜血,机缘所至,才能化出肉身,跳脱轮回,来这凡尘体会一遭。
可如今,血要尽了,魂魄也即将散去。
木谣抱着她,哭得嘶哑。
阿雯静看着在木谣怀里,自己渐渐透明的身体,慢慢地想。
她的一生在等待什么人。
她的一生要守护什么人。
她在梦里得到了答案。温柔地望向那一袭静默白衣。您看,我做到了。
风荷的眸如浸在墨里,如同望进了她,似乎又从没望进。
阿谣便将唇递到木谣耳边,像那夜一般,轻轻地说。“阿雯此生,只有一件遗憾,便是未能报完荷君恩情,就要如此故去……木谣,你允我一件事罢……今后……可否……”
声音落下的时候,木谣怀里已空空如也。她呆呆地看着手掌,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打湿蒲团。蒲团上只剩一节碧色的藤条,化成一条长鞭。
风荷没有神情,见她泪流不止,指尖轻轻一动。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阿雯不过是归于天命。你莫哭。”淡漠冷静,除开最后三字,没有一点人情。木谣怔怔地看向他。
寒风灌进破庙,刀子一般刮着她的脸。
她忽然朝着风荷跪下,双手交错叩拜,乱发铺散在地上。再抬起头,泪痕交错,眼神却坚定。
“您可否……教我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