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分数,拿到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怕是每个家长都会笑出声吧?
然而冉政没有。
那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医院看望冉稚。
冉稚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显得脆弱苍白。
她的病情很不稳定。
冉政不知道她会醒来,还是永远醒不来。
那天,他在她的病床边坐了一会儿。
“冉稚,爸爸来看你了。”冉政举起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你看,你高考考得特别好,考进了北都大学。这是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看,多好看啊。”
冉政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轻轻翻开。
录取通知书是纸雕的,摊开时,还能见到立体的北都大学的校门。
冉政一字一句地将录取通知书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他合上了录取通知书的最后一页。
冉政低头看着冉稚,用着近乎呢喃般的声音:“冉稚,你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呢?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
“如果你醒来,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放任你去做。”
“求你不要再这么睡下去了……”
冉稚躺在床上,依旧是那么安静。
得不到回音,冉政和护士照常打了声招呼后回家了。
过了今晚,他准备明天起得早早地,去医院探望冉稚。
然而冉稚却没熬过那个夜晚。
人世间的一切,都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费尽心力地打工赚钱,看管冉稚,只是为了让她考上名牌大学,不要循着自己的老路,草草地过完一生。
于是冉稚高考的时候拿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丢了性命。
在殡仪馆那天,冉政依旧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
冉稚在学校没什么朋友,而他们也没什么亲戚。
偌大的殡仪馆,只有他和司仪,显得格外冷清。
冉稚安静地躺在铺满黄白菊花的棺材中,就像是她躺在病床上,只是没有了呼吸。
冉政绕着棺材走了三圈,随后将花轻轻放在了冉稚的脸颊边。
“晚安。”他用着极其温柔的语气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冉稚说出这两个字了。
冉政还记得,冉稚还在襁褓时,最喜欢窝在他的怀中,听他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眠。
而现在,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哄她入睡,给她掖被角。
她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盖上棺材盖,冉政再也见不得她了。
“节哀。”司仪道。
随后他和几个助手合力将棺材推了出去,等待火化。
冉政走出殡仪馆。
殡仪馆有很多不同的场馆。
送别冉稚的只有他,所以场馆很小。
有些场馆大的,来的亲属朋友也多。
“妈!”“爸!”“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不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都是在世者的亲人去世后,留下不甘的泪水。
冉政没有流下一滴泪。
因为泪水,早已在他的心中流干了。
“冉先生,令爱已经火化好了。”
他养了那么大的女儿,现在化成了小小坛子中的一把灰。
纵使他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回忆戛然而止。
冉政环视了一圈老房子。
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冉稚也在这里住了十八年。
这里有喜怒哀乐,有热闹,也有冷清。
而这份冷清,却只是他一个人的。
冉政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有一刹那,他想将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随后丢到窗外。
他只想要他的冉稚。
没有了冉稚,录取通知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最终还是停下了手。
因为这份录取通知书,是冉稚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了。
冉政缓缓地走到自己房间,他的窗头还摆放着一张相片。
冉政看了相片一会儿,随后伸出手,轻轻地将照片面放到桌面。
他有些不敢看这张照片。
他弄丢了他的宁稚,也弄丢了他的冉稚。
冉政将录取通知书紧紧地搂在怀里。
没有泪水,可一颗心,却痛到不行。
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但是他真的后悔了。
“爸,爸……”
他好像听到冉稚的声音了。
那声音飘渺虚浮,像是一缕烟,马上就会随风飘散似的。
“爸,爸……”
“病人有意识吗?有意识你就眨眨眼。”
“爸,你醒醒,我是冉稚……”
冉稚……他的冉稚……
冉政又一次睁开眼。
和之前不一样,他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他的身体,像是四分五裂地痛,动都动不了。
冉稚呢?
冉政转动着眼珠。
“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就眨眨眼!”
冉稚见冉政终于醒了,险些兴奋地尖叫。
但是她不确定冉政是否还是有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