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负仇恨于黑暗中踟蹰独行多年，每天所想的就是如何报仇，每天都在压抑着自己，满心除了痛苦愤恨，看不到身旁的温暖和光明，也不愿意去接纳身旁的那些善意和温柔。”
江文涵笑得十分柔软，他轻声说道：“但现下一切都不同了，沐阳长公主和南阳侯已经无需我再施加什么报复了，他们已经尝到了自酿的苦酒，在此后的人生里将永远无法摆脱加诸于他们身上的束缚和痛苦，我大仇已报。”
“现在，我心中多年的执念已经解开，报仇的心愿也已经达成，我并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黑暗的活着，我想去做一些我发自内心想去做的事情，比如说孝顺祖母，比如说……在天下四处行走，时而停下，时而继续前行。”
江文涵淡淡笑着，当他眉宇间的阴郁冷然褪.去，他其实也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他对萧桓非常认真地说道：“也许修道可以走得更远，看到更高处更远处的瑰丽风景，但我并不想走那么远，不想去看安心风景。”
“那不是我所渴求的未来。”江文涵眉眼温润，柔和如水，但凤眸中流转的眸光却如此坚毅从容，如水洗过的高远长空般永恒不变，“哪怕知道这是一条康庄大道，我也并不想去走，这不是我所期待的未来，再好我也不要。”
江文涵这般说着，虽然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是个没有半点特殊之处的普通人，但此刻他身上流转的光彩和信念却是那么璀璨，煌煌若拂晓明日，光辉灿烂明媚得让人自惭形秽。
定定凝视着江文涵，完整听完他所有想法的萧桓不由大笑起来，他的笑容恣意桀骜，璀璨如光，顾盼间自有一股俯瞰天下乃至整个世界的傲慢和气度，眉宇间偶尔不经意倾泻出的狂恣更是说明，他其实从未把整个世界、把这个天下看进眼底。
但就是性情这般狂妄的萧桓此刻却满脸欣慰赞叹地凝视着在他眼里不比蝼蚁强到哪里去的江文涵，他的目光专注认真，带着欢喜和期待，就像是在看一件天上地下尽皆难寻的瑰宝一样满是赞叹。
“很好，真的很好。”凝视了江文涵半晌，萧桓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眉宇间满是骄傲和欣慰，他轻轻喟叹一声，无比满意地说道，“为师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真的为江文涵感到高兴，他一直走在自己所认定的道路上，只向着自己所期待所向往的方向前行，从不因路上碰上的任何事情而改变自己的目标，不因任何外物扭曲自己的意志，不管是之前萧桓提出的皇位，还是现下的道途。
也许拒绝踏上修道之途的江文涵未来不可能拥有与天同寿的生命，也许他的人生会如朝露一般短暂，不到百年便化作黄土一捧，从此泯灭于天地之间，但是萧桓却比他选了修道，获得无上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更加开心。
因为他真的很高兴看到江文涵活得这么快乐，这么恣意，这么坚定不已地走在自己想要走的道路上。他的二弟子能有这番心性这番意志，萧桓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白收他这个徒弟。
目光温和地凝视着江文涵，萧桓微微笑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你就继续走下去吧，为师说过，支持你做出的所有选择。”
顿了顿，萧桓又轻笑着说道：“为师真的很想看着你在自己选择出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永不停下脚步，永不后悔。”
江文涵闻言微微一笑，神情柔和的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缕傲然来，他微抬下巴，神情自信昂扬，透着从黑暗挣脱、走到光明之下的洒脱和豁然，他笑着承诺道：“那是当然。”
萧桓闻言笑容更深，江文涵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他很开心，而这也就代表着，他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江文涵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第75章 后续
江文涵找着了自己的出路, 会坚定自己的选择永不后悔, 此后都不会迷茫, 更不会因这方世界加诸于他身上的枷锁和束缚而痛苦不堪, 萧桓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毕竟从一开始, 他就是为了江文涵，为了拯救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既然现在的江文涵已经不再需要萧桓的帮助, 不需要萧桓也可以将他这一生好好的过下去，获得一个顺遂美满的结局, 那萧桓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界。
而事实上，萧桓确实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过在他离开之前, 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比如说，给他不打算踏上修途的弟子安排一个足够完美的未来，给他更长的寿命和更健康的身体。
斜靠在宽大华丽的王座上，萧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二徒弟, 他唇角含着一抹稍显淡漠的怡然浅笑，淡淡问道：“既然你不打算踏上修途, 那你日后打算走上哪一条路？或者说,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抬手捻了捻形状优美的下颌，萧桓眼中掠过一抹玩味和好奇，淡笑着反问：“你说你想在这天下四方行走，四处旅行, 但要四处闯荡，总缺不了一些条件，比如说钱、武力等等，若是你什么都不准备就直接上路，那你不是去四处游玩，你是去找死。”
“面对这些问题，你打算如何去做？”萧桓瞥了眼陡然呆住的江文涵，继续慢吞吞地问道，“还有你的祖母，你是否打算奉养她？那你是决定带着你年迈体弱的祖母一起上路，还是决定为了她暂时放弃自己的打算，留在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