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点着长椅凉凉的纹路，何之桓偏头，“话剧定的什么时候？”。
拧上瓶盖，顾楠溪低头估摸了会，“下下周周六，应该是13、14号的样子，师兄有空来瞅瞅吗？”。
前头有个小女孩正在跳舞，就连小朋友都压着自己的说话声，看着她完成高难度的动作。
顺势往椅背一躺，阳光从玻璃窗打进来，爬上椅脚。何之桓目光落在前头的小女孩身上，嘴角扬起，“得看安排，现在还没法确定。”
脸上期待的神色散去，顾楠溪垂头，脚尖点着地板，没滋没味的“噢”了一声。
当初接这个角色，就想过何之桓会不会来看。来学校这么久，每每都是他台上、她台下，总还是希望他能看一次台上的自己。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是有点想出风头，可还是想让他看一次，看一次她最好的样子。
但看这境况，怕是没机会。
失落的语气实打实砸在耳边，何之桓突然觉着自己似乎又说了不太好的话。
“能空出时间的话，我一定会过去”。
顾楠溪眨巴眼，回了个：哦。
何之桓：......
在休息区耗了半小时，两人准备打道回府时接到了刘丹的消息：午饭不一起啦，自行解决。
望了一眼外头毒辣的阳光，何之桓拍拍顾楠溪的脑袋，“带你去吃饭。”
本想着午饭酒店解决后就直接去机场的，这下，倒平白多了份空闲时间。
约莫估计了一下来回时间，看着一道畅通的标志，何之桓当机立断，找了附近的共享汽车点，自己开车过去。
高楼大厦在车窗边迅速后退，顾楠溪被窗外的热风吹得迷迷糊糊，差点就要睡过去了。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偏头躲过刺眼的日光，却发现这个视角的何之桓极为悦目。睡意去了大半，刚刚刘丹说不回来时，内心其实偷偷窃喜了一下，毕竟，能多待一会是一会。
半小时后，何之桓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里没了城市的喧嚣，周围都是两层高的小房子，凤凰木从院子里参天而起，外墙上爬满月季，绿得毫无瑕疵。
将车停在路边，何之桓带着顾楠溪敲响了其中一栋院子的小门。
半小时前，林枫收到了何之桓要过来的消息。
握着锅铲在厨房捣鼓的他看着妻子递过来的手机，一度以为这位昔日整了一通代理商的何大公子是遭遇了什么大事，竟说来找他吃饭。
林枫同何之桓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对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比谁都了解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人间”混球“的法学院增长剂，靠着他，他们一个宿舍大学四年楞是几乎没靠自己占过座。
而何之桓霸气怼代理商的事情，更是让法学院旁听的各系学妹多了整整一倍。
那时的桐大法学院已是国内翘楚，只要想办活动，就有无数的赞助商开始抛橄榄枝。那场法制宣传活动的赞助商就恰好是何之桓自己签下的，当时网络还远没有现在发达，他们也是临开场前才得知，那家有着外资控股的赞助商在最新的产品发布会上对华言论极为不堪。
站在舞台灯光的暗处，何之桓就着林枫的诺基亚看了半响，而后一把扯掉带有赞助商标识的工作证，往观众席走。十分钟后，会场所有和赞助商有关的东西全被清除，就连矿泉水上粘的小条都被何之桓勒令撕下。
赞助商的区域经理对何之桓的行为大为恼火，指着他的脑门要他等着。
身后是大批跟着他忙上忙下的同学，身侧是一度想要调和的校领导，何之桓就着大亮的舞台灯光，从桌上抽了一张赞助商的宣传单，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在他双手揉单子的声音里一点点消去。
何之桓就着笑，当着区域经理的面，准确无误的将手中被揉成一团的宣传单丢进垃圾桶。
第13章 看人间新绿
当晚，明亮的灯光下，舞台背景不是宏伟的宣传片，而是何之桓紧急找来的二十个美编成员绘制的巨幅山水。
第二天，何之桓顶着熬了三个通宵的黑眼圈去主任办公室，一任领导班子，包括他的导师林浦深全都在场。沙发上满满当当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他。
在大家严峻的神色里，他似乎觉察到这次的做法委实过了些。其实，在昨晚将宣传单丢进垃圾桶后，赞助商的经理恨不得一拳轮上来的时候，何之桓就已经隐隐觉着事态有些失控。
愤怒和傲气占上风的时候，理智这玩意是不怎么管用的。
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何之桓，肉眼可见的憔悴终究让林浦深不愿过度苛责于他。扪心自问，年轻个二十岁，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的处理方式未必能比何之桓好。
将面前的口杯转了个方向，林浦深说，“之桓，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时候，咱们妥协一点，事情会好办很多”。桐大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影响一位高材生的未来，更何况，本就是他人有错在先，自然也就怨不得自己的学生。但以后的人生路上，谁也保不齐会遇见些什么。
这表面文章虽说烦了点，但终究还是得做做。
而这世上，总有人做着我们不敢做的事，也总有人替我们担下本该属于我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