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温岭远发了条消息:做完核磁共振,感觉恶心想吐,是正常现象吗?
温岭远多半在忙,消息迟迟没见回复。
宁樨陪着阿婆坐了十来分钟,等她缓了一些,扶去门口打车,到青杏堂,接着做针灸。
宁樨直接去了针灸室,在门口看见温岭远正在给人下针。不知道是哪一个床位的做艾灸忘了放置抽烟罩,针灸室好似烟熏火燎,气味也呛鼻。
温岭远吩咐实习医生给针接上电,裹好针袋,转身看见宁樨站在门口。
他走过去,微笑说:“MRI做完了?”
这回宁樨没有回以一个同样的笑容,只是指了指茶室说:“阿婆来做针灸。”
温岭远点头,跟着她往茶室走。
“温叔叔,”宁樨抬头看他,“今天,再让阿婆在这里待一天吧,后面我会自己想办法。”联系了那个姓汤的阿姨,说是最快也要两周之后到岗。
宁樨叫他“叔叔”,倒让温岭远觉得猝然,是真正有求于人的语气,怕他不答应。温岭远一顿,看她一眼。女孩的神情莫名让他想到泡在水里的饼干,还勉强保持着饼干的形状,但已经塌软到一碰就散了。
拒绝的话,就没忍心说出口。
将阿婆送到针灸室,宁樨要赶去学校,不等他扎完针,说句谢谢,匆匆走了。
温岭远忙过一阵,拿出手机,除了置顶的十几条未读消息,还有宁樨的,然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发的了,好像再无回复的必要。
第五章 秋分(05)
真正心情烦躁的时候,宁樨反而一点也不想同苏雨浓倾诉,推掉她中午一道吃饭的邀请,说自己早饭吃得晚,还不饿。
等教室里稀稀拉拉不剩下多少人,宁樨这才拿上学生证出去找东西吃。
她常在过街一家面馆吃面,点一瓶豆奶,边吃边发呆。这季节,碱水凉面吃下去梗在喉间,仿佛发苦。她没了胃口,拿筷子尖挑着碗里的花生碎。
塑料门帘让人掀开,人影晃动,进来几个女生,在靠门那张桌子上坐下,点餐之后,叽叽喳喳聊起八卦。
宁樨坐在最里面那排,背对着门口,没穿校服,还戴了顶帽子,她们因此没注意到她,聊起来肆无忌惮。
“我听说,方诚轩还是初恋。”
“是啊,所以她哪里配得上方诚轩,跟过不知道多少个男的。”
“听说她已经那个过了……”
“很明显好吧,走路腿张那么开。之前毕业的有个高三学长亲口说的,跟她开过房,而且她还是那个学长跟他女朋友的三……”
“是惯三了。”
“居然有人说她是我们学校校花,一个惯三当校花……”
“好脏。”
……
宁樨一边听着,一边挑完了碗里的花生碎。
凉面还剩一大碗,她丢下筷子,把那碗端起来,径直走到门口,在几道惊恐的目光中,将碗里东西尽数倒在了讲话最大声的那个女生头上。
宁樨自认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面无表情,不知道怎么到了办公室,在老师面前,就被那个女生形容成了“面目狰狞”,她觉得自己不会这样不注意形象。
班主任何老师承诺会妥善解决这件事,打发掉了女生和她的目击证人,集中火力对付宁樨,让她给宁治东打电话。
“打不通。”
“那你回家把他叫过来。”
“他不在家。”
“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是死了吧。”
“宁樨,你态度端正点!”
宁樨把手机递给班主任,“不然您打试试看,我也在找他。”
何老师提眼注视宁樨,仿佛把这个行为视作挑衅,其实宁樨没有。
“那好,你家长不来,你今天就在办公室待着别回去。”何老师把手头正在批改的练习册阖上,往旁边一摔,“啪”的一声响。
“我还得去接我阿婆。”
“阿婆?”
“我奶奶,她生病了。”
“宁樨,说谎有什么意义,尤其还拿家人的健康来说谎。”
宁樨揉了揉额角,自嘲地笑了一下,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荒诞了,说真话都没人信。她手放下来,直视何老师,“那我直接退学吧。”
“退学也得喊家长来签字。”何老师这回是真的动了气。
一下午,办公室里老师来来回回,都要好奇看一眼坐在何老师桌前的宁樨,不知道这学生怎么回事,垂着头一言不发。其实这年龄阶段的小孩儿,叛逆归叛逆,真被叫到办公室来训话,多半还是会难为情,训久了,当场哭的都有。
这女学生,神情倒是淡定得很。
何老师去食堂吃过晚饭回办公室,宁樨还坐在那儿。
这么听话,倒让她觉得难办,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她坐回到椅子上,拧开保温杯喝一口水,切换为语重心长模式,“你成绩也不算太差,反正学艺术的,再拼一把,提个几十分,去一本学校还是有希望的,有什么必要提退学?高中文凭都拿不到,以后准备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你爸爸有钱,但是你准备一辈子依靠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