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他认错,原本心里就憋屈的薛可蕊愈发有了决堤之势,眼泪汩汩往外涌,她抬起手,捏起棉花般的粉拳,冲冯驾那大敞开的胸膛乱雨般地砸了过去:
“你个骗子!你又骗我!”
“对不起,蕊儿,我真的错了!”冯驾单膝跪立春凳前,低着头,面上的忏悔之色明明白白。
“你说你是鸟吗?”
冯驾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
冯驾一脸惶恐,脑子里转得飞快,生怕有什么错处被自己遗漏。
薛可蕊抬手捂着脸,悲不自胜:
“你个满嘴跑马的混球!只有鸟吃镂金龙凤酥才须得磨蹭这么久,这分明都够我吃一碗玉尖面了……”
“……”
上房里的动静实在有点大,院内干活的仆妇丫鬟们开始频频走神。
念夏把冯驾的皂靴同汗衣一起放入水盆准备一同洗了,后厨的蒋婆子送来了给冯驾准备的乌鸡汤,却没有人来迎,只由着那蒋婆子立在天井当中开始进退两难。
冯状立在一旁看得吹胡子瞪眼!
太多人守在院子里有碍观瞻,于是,冯状虎着脸,大刀阔斧将抱松园的仆人们统统都放了假。他让丫鬟仆妇们赶快回房,只留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耳房里等候冯驾的传唤。
待一切安排妥当,月牙儿早已挂上了树梢。
冯状揉了揉忙得酸软的腰背,踱步来到院门口的桂花树下。他抬头望了望半空中清冷的月牙儿,扬起了嘴角:
“大人……他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一三零章 夫人
怀香傍晚便听说薛可蕊跟着堂少爷回来了, 她兴奋难当。
门房的小厮笑眯眯地告诉怀香, 三小姐去抱松园上房了,一会就能回秋鸣阁。怀香眼里热乎乎的, 可劲地冲那小厮点头。被滞留在冯府,一年不见主子,怨不得怀香如此激动, 她实在等不及想要马上见到自己的三小姐了。
可是从红霞满天, 等到月上中天,怀香也没能见到薛可蕊。实在等不了了,怀香便主动寻来了抱松园,却见冯状痴呆呆地立在院门口,对着一轮明月暗自抹眼泪。
“状叔,您这是怎么了?”怀香跑得气喘吁吁,大老远便冲冯状招呼。
“状叔, 我家小姐……”
“嘘——”见怀香奔来, 冯状忙不迭冲她摆手,示意她噤声。
“咳!喊什么喊!鬼撵来了?”
冯状眉头紧锁, 啐骂怀香大惊小怪。
怀香委屈, 撅着嘴冲冯状诉苦, “状叔,我家小姐……”
“呸呸呸!还什么小姐, 去年就该是夫人了, 小蹄子莫不是皮痒了?”
怀香愣, 猛然回神:“啊!对对对!夫人!可是状叔, 我家夫人她……”
冯状淡然, “夫人当然在冯大人房里,你就各自回去吧。”
说完,还冲怀香摆摆手,示意她现在就可以走了。
“……”
怀香惊讶,她记得去年冯驾迎娶薛可蕊,人也没迎回府,三小姐便直接“失了踪”。这天地都没拜过,三小姐才回府,就直通通奔去了冯驾房里,难不成还要认那冯驾做夫君不成?
见怀香还在磨蹭,冯状不耐烦了,干脆抬起胳膊直把她往院门外推:
“快走吧!大人这里有我伺候着,你就不必再来守着了。”
“哦……”怀香被冯状拒绝得果断,迫不得已,一步三回头抬腿往院门外挪。不等她走出院门,却听得冯状高声又将她唤住。
“怀香且慢,差点忘了!”冯状挠挠头,几大步追了上来。
“我跟你一道回去秋鸣阁,夫人的东西可不能再放秋鸣阁了,夫人既然嫁给了冯大人,自然应该住这抱松园才对!”
冯状恍然大悟般絮叨个不停,他甩开大步冲在最前面,追得怀香快要背过气去。
“走,快些走!我的错,下午堂少爷带夫人回府时就没安排好,搞得现在如此被动……”
冯状一脸懊悔,好像真的是他没把节度使夫人的行李安排好地方。见此情形,怀香没有说话,只闷头大步朝前冲。她面色如常,心底却暗自惊讶:
三小姐这是直接晋升节度使夫人了?去年迎亲那日,她一个人先回了冯府,她分明看见冯府并没有安排亲迎,府中清风雅静的,就连红灯笼都没有挂过一个!时隔一年,突然失踪又复返的三小姐便如此主动就住进了冯大人的抱松园。
怀香浅浅叹了一口气,说不清心底究竟是何滋味:
薛可蕊这节度使夫人头衔,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想都怎么替三小姐觉得不值……
……
无论怀香是有多么地替薛可蕊感到不甘、不值,薛可蕊都再没有回秋鸣阁,她正式住进了抱松园,成为了冯府的女主人。
下人们都唤她为节度使夫人,可是这位夫人是节帅没有经过仪式便娶到手的,这在当时是难以被常人所理解的。
虽然冯驾与薛可蕊的亲迎仪式是因为特殊原因才中断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那一层仪式,薛可蕊的节度使夫人头衔在世人眼里便就缺了一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