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
赤术转身,望向玄玉,眼中笑意盈盈:
“国师。”
“可汗怎么还不回宫?夜已经很深了。”
赤术笑眯眯地说:“不想睡,便来这里玩玩。”
玄玉无语,这里黑咕隆咚的有什么好玩……
“可是您白日里便说累了,明日还有早朝,您就回去歇着了吧,别玩了……”
赤术怔了一会,终是点点头,冲玄玉笑道:
“国师说得对,本汗是应该回去了。”
赤术一脸喜色地背着手往寝宫走,走了一半却被身侧的宫娥唤住了。
“可汗,您走错路了,前面是灵均院,夫人她……”
赤术顿住了脚,在宫娥的提醒下他回过了神。
薛可蕊不欢迎他晚上去她的寝宫,虽然她不说话也不拒绝,可是她周身那每一个细胞都饱含的抗拒,哪怕他隔着一丈远都能感觉得到。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得更远。
“好,咱们回本汗的寝宫。”
赤术点点头,转身又朝另一条路走。
他走得很快,身后有宫人小跑着追上他,低声对他说:
“可汗,兰侧妃说,前日里您夸她调的香好闻,今日她又调了些,想请可汗您过去一同赏玩赏玩……”
“不去。”赤术拒绝得干脆。
“回本汗寝宫。”
赤术沉着脸,脚下不停,今晚他谁都不想见,他就想一个人呆着。
赤术龙行虎步走得正带劲,耳畔突然响起国师玄玉的声音:
“可汗,您看,您头上这块匾额可还成?”
赤术回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让玄玉自己也回去休息,这个时辰了还让他跟在自己身后走了如此之远!
“哈!国师,本汗竟然把你忘了。”赤术一脸赧然。
“可汗,无碍!微臣送可汗回宫本是应当。”
玄玉摆摆手,让赤术不必介怀。他抬起手指了指身侧一处宫殿门楣上的匾额,那是一块新挂的匾额。赤术定睛,发现是自己新建的议事殿。
“可汗,您新起的名儿,已经挂上了。”
玄玉笑眯眯地示意赤术看那匾额:
“正则殿,正则……今日连皇太妃都夸可汗起的这名儿好,挂在这殿头上,威武又沉稳。”
赤术抬起头,望向那鎏金彩漆的紫檀匾额,在融融月色中如披上一层轻纱般若隐若现。
正则……
赤术在心底默默地念,他忍不住笑了。
他们都是契丹人,没有人能明白薛可蕊给她自己那巍峨壮丽的寝殿起名叫灵均的意思。
可是他明白。
他们汉人的英雄屈原,曾经写过一篇绚烂又宏伟的抒情诗“离骚”。在这一篇诗文中,屈原便将自己化名为正则,字灵均,那是一个充满爱国热情的诗人。
薛可蕊用屈原在离骚中的化名作为自己宫殿的名字,是想随时告诫她自己,勿忘国仇家恨,永葆一颗赤子之心吧?
她如此抗拒他的爱,不惜自戕以死明志,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她们汉人的血?
赤术背着手望着那匾额,气顺神清,他对这块匾额很满意,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油然而生,连带心情也瞬间大好起来。
你叫灵均,我叫正则,咱们依然是一体的……
第一六八章 议和
冯驾来势汹汹, 他似乎等不及了, 他的体内充满着洪荒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冯驾让满头包的西番叛军首领迅速为他让出了一条通往凉州的道。
冯驾领着数十万人马,气定神闲地穿过了羸弱又混乱的西番地区,抵达了珙门关关门下。
赤术端坐凉州的王庭内, 他的身前围坐着他即位后所剩无几的三个兄弟, 一个个神色各异。
赤冒一脸不高兴,扯着嗓子率先站起来发言:
“可汗!咱们才建国不久,呆在这凉州也才一年。凉州原本就比不上咱们的上京,距离中原太近,压根儿就不适合咱皇族居住,臣弟早就说过,这凉州呆不得, 呆不得, 看看看,这不报应来了吗!”
话音未落, 自侧旁伸出一只手猛然拍到赤术的头上:
“啐!九弟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报应?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吗?我看如果有报应, 也是得首先报应到你头上, 谁叫先父忘记给你生个脑子!”
“你……”赤冒转头,死死瞪着自己的七哥赤彦, 目光如炬。
“行了行了!别吵了!”赤术沉着脸打断了自己兄弟们的无谓争执。
“都来说说吧, 你们觉得怎么办才好。”
“可汗。”
七王赤彦冲上首的赤术一个拱手, 开了口:
“那冯驾从江南一直打到了凉州,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如此契而不舍究竟是为了什么。冯驾纵横漠北十余年,他的手段咱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河西是他的老巢,咱们趁他走占了他的窝,他这是来寻仇了。
其实这河西距离中原太近,距咱上京又太远,眼下咱们的军队的布防至远都去了波斯,留个河西吊在中原的入口,还得另拨人马来守,怎么着都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