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封辞呈,不是手写,显然是范良从邮箱里下载打印的。
理由无非是千篇一律的好看说辞,在这个岗位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价值,且有负公司厚爱云云,郑越根本无心细读,他的视线落在右下角的落款处。
白倾。
她就这样急切地想要远离他?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脸上没什么表情,许久以后才低声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么?”
范良犹豫了一会,声音很轻:“今天早上,白小姐带着行李去了高铁站,我查过了,她去了L市。”
郑越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眉毛拧得死紧。
他站起身,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寒声道:“接下来一个月,需要我本人亲自参与的行程都帮我改成线上,不能改的全部帮我延期。”
范良看着已经脚步匆匆向外走去的郑越,为难道:“后天和百慕公司的签约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恐怕很难延期……”
那是这个季度郑氏两笔最大的业绩之一,为了争取到这笔订单,郑越已经跟进了两个月,付出了无数心血,如今百慕公司的签约就在眼前,那边早已经订好了明天的航班来M市,此刻说要延期,以百慕一直以来的作风,怕是很难接受。
“我说了,全部延期。”郑越低头理顺正装的袖口,“如果不行,就直接推掉。”
然后他径直推门离开,留下身后脸色苍白的范良。
第38章 第三十八颗青梅
L市的商圈最近即将发生一件大事,全华东首屈一指的酒店行业龙头白家要改朝换代了。
白倾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老人。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身材也极其瘦削,露在外面的手因为过于瘦弱而显得青筋暴起,骨节嶙峋。
如今他每天清醒的时间极少,大部分时间都需要靠着呼吸机吊着命,如同此刻一般,无言地沉睡。
白倾看着他的脸,记忆中他既是自己严肃却慈爱的爷爷,对白展而言亦是愤怒时状若疯狂的父亲。她瞧着他的脸,觉得和父亲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他醒来的时候,眉宇间总是充满威严,让人不敢亲近,不像父亲,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恨他。
她无法原谅他。
她对自己说。
可脑海中止不住地浮现的,却是许多小时候的事。
她学着爸爸的样子画油画,常常将身上脸上全都蹭得色彩斑斑,她尤觉得不过瘾,又偷偷在他心爱的定制长袍上画满涂鸦。
被发现的时候,老爷子心疼得不停咂舌抱着衣服来回打转,白展和妻子全都忧心忡忡地害怕老爷子生气,又恼她顽皮,气得卷袖子作势要打她。
老爷子忙着将她抱在怀里,几乎要架到脖子上去,冲着两口子怒了:“不许打倾倾。”
白展无奈地赔着笑:“爸,这孩子比男孩子还调皮,小时候不管,长大了可就不好管了,到时候一味只知道任性。”
老爷子眼睛一瞪:“我白振清的孙女,天生就该任性。”
然后他转过脸对着她慈祥地笑着说:“倾倾啊,以后你爸爸妈妈要打你,你就来找爷爷,爷爷保护你。”
从此她知道了爸妈生气的时候,躲在他身后冲他们做鬼脸。
他和老友在家里喝茶下棋,她便骑在他肩膀上,一双小胖手忙着给他扎小揪揪。老友看一眼白倾,劝他催着白展再生个男孩,好继承家业。他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团成一团:“我不是有倾倾了吗?”
老友说:“女孩子顶什么事,你家里这样大的产业,以后岂不都要随了外姓人。”
他竟当场甩了脸色,冷哼一声,抱着她拂袖而去,让那人好生尴尬。
因了他,她自小便是万千宠爱,予取予求。
他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可却几乎将他所有的温柔全都给了她。
她至今仍然记得小时候他对她说的那句:爷爷保护你。
现在他老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垂垂老去。
她忍不住想,他那样骄傲固执的老头,此刻居然躺在床上完全无法自理,要靠着别人的帮助才能完成最基本的生存,他如果清醒了,也会无比难受吧?
她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下午,也看了他一下午。
临走之前,她替他将被子向上提了提,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一次,换她保护他了。
……
因为白倾的归来,在白氏董事会大半的人的一力主张下,白氏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就定在三天后,会上公布了两个消息:白倾将作为白氏的继任董事长,白倾即将择一位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订婚。
订婚的事情,是白礼提出来的,白倾并没有反对,事实上她并没有怎么关注这两件事,她先后拜访了几位白振清的老友,又将他现在为数不多的几位直属手下聚集到自己手下。甚至在发布会上也只是露了一面,发表完自己的讲话,没有接受任何采访就此离席。
但是媒体还是有了不小的轰动。
无他,只是因为他们首次得知那个传闻中无比低调的白氏唯一继承人,竟是如此年轻,如此美丽。
二十三岁,承担着振兴白氏重任的女神董事长。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足以引爆所有人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