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儿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朱常洛，她的心在颤抖着，这还是她那曾经倾心不已的那个纯良敦厚的朱常洛吗？那个为了朱常洵可以舍身下湖，拼死相救的大皇子，如今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她猛然想起后来朱常洛曾经在上药时候与她说的那些话：
“你相信我，我若是不装得苦一些，父皇他怎么会看我可怜，给我这样的优待呢？你看这几天下人们送来的吃的玩的，各种珍奇，不都是我这一身伤换来的？古语不是还云‘哀兵必胜’么！这些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对别人我是不会讲的！所以你一定要宽下心来！”
那时她只道是他随口胡说，让自己安心，如今想来，这些话竟也别有了一层让自己胆寒的意味。
第165章 私会
几乎只是一瞬间，妤儿又对朱常洛心疼起来，是呀，朱常洛的话哪里有错呢？在这个深宫里，若是不心狠一点，哪里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呢？想想那永宁宫曾经寒酸的陈设、还有那苍老多病的恭妃娘娘……朱常洛他一路的艰辛，从不被万历皇帝问津，终于取得了今日的地位，他的所作所为，哪里只是为了他一个？
朱常洛看着妤儿，恳切地说：
“妤儿，这次若想把薛公公打倒，你也必须参与进这个行动里。”
妤儿抬头望着朱常洛，用力地点头：
“殿下说什么，我便跟着做什么。”
于是这计谋也就定下了，二日后是五月的一个小祭，宫中来往的人又多了些，这日朱常洛、朱常洵、朱常浩等几位王子被万历皇帝和王皇后叫到宫里话些家常，万历皇帝依旧比较严肃地，问着几位皇子的功课，一旁的郑贵妃微笑着：
“皇上对皇儿们的功课用心是好事，只是今日难得一聚，还是少些这样的问话吧。”
王皇后故意唱反调，温柔一刀：
“身为父母儿女，享受天伦之乐固然是好，只是身为皇子，依旧得懂些礼数才行呀。”
郑贵妃酸溜溜地说道：
“要说礼数，再没有比这大皇子朱常洛更懂的了，都是皇后娘娘□□得当，妾身自叹不如。”
朱常洛憨厚地笑着：
“儿臣谢德妃娘娘称赞。”
万历皇帝说道：
“你到年底就是要自成一府的了，如今看来，也真的是让为父的喜欢呀。”
他说着说着，不免地感伤起来：
“你们如今一个个都这么大了，也难怪朕老了呢。”
朱常洛赶紧说道：
“父皇这说的是哪里的话，父皇如今正是春秋鼎盛，哪里是老？”
朱常洵也说：
“大哥说的正是，儿臣们岁数还小，很多事情还需要和父皇学习才是。”
万历皇帝哑然一笑：
“小？你们一个个都不小了呢！朕先前总是嘴说着‘学业要紧、多留你们两年’，其实不过就是自己死撑着，不肯承认你们大了，朕老了的事实！”
郑贵妃幽幽地看着朱常洛，意味深长地说道：
“洛儿如今人大了心大了，这时候有自己的府邸，纳一众妻妾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你应尽的职责了……不过本宫多嘴提醒你一句，咱们大明不比那‘脏唐臭汉’，规矩多得很，如今的指婚是指婚，但你终究不算是成婚，即便是有着男儿的血气方刚，也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让你父皇没脸面的事情来！”
朱常洛与妤儿都是脸色一沉，然而朱常洛什么也不能反驳，只是继续温和地回道：
“儿臣谨遵娘娘教诲！”
王皇后温婉地笑着，却也对郑贵妃的话没法回嘴，郑贵妃虽然话语尖利，说的话却是话糙理不糙：王子们一旦长大就得出宫自行开府，甚至是太子都不例外，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防止“秽乱宫闱”这种丑事。这皇宫之内，能够对宫女妃嫔们施以性权利的，只有皇帝一人。即便是王子们在出宫前已经与哪位宫女或者秀女指婚了，他们也不能在这皇宫里与这些女子捅破窗户纸，行周公之礼。果真哪个皇子忍不住了，宠幸了并非自己正室或者侍妾的，尚还是宫女的女子，这便等同是与父皇抢女人，这样的事情一旦爆出，便是惊天的丑闻。她嘻嘻笑着，轻声说道：
“洛儿从小克己复礼，身边的女婢不过恭妃所带的李嬷嬷和新晋的妤儿二人，如今这妤儿被本宫默许了，将来要给洛儿做侍妾的，这孩子平日里一向安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本宫敢担这个保。”
妤儿忙屈膝：
“奴婢谢皇后娘娘厚爱，皇后娘娘谬赞奴婢了。”
郑贵妃吃吃一笑：
“究竟是不是谬赞，日久见人心呀。”
妤儿感觉郑贵妃看自己的眼神有一些可怕。她又感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同样可怕的眼神，轻轻一瞥，居然是朱常洵。心里不由得暗自打鼓。
本该“和乐”的会话这次又落了个刀光剑影，不欢而散，出了乾清宫时天色已晚，朱常洵邀请朱常洛前去翊坤宫做客，话语不咸不淡，似是客套，朱常洛说道：
“今日时候不早了，皇兄改日再去贤弟处拜访吧。”
朱常洵假意挽留，掰扯几句，说了句“也好”，两兄弟便就此分别了，朱轩媖见朱常洵离开，快步走上来，和朱常洛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决定实施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