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是苏辞很多年后的噩梦,司徒不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冰冷而诡异,然后转身将长剑毫不留情地捅向木大夫,与此同时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许问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木和,却还是没有挡住长剑的力道……贯穿了两个人的身体……鲜血成为那漆黑的夜中唯一的色彩……
木大夫和许问清相拥跪在地上,一柄长剑以最残忍的方式将两人生死相连。
“木和,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许问清哭了,像个犯了错而手足无措的孩童,“就这么喜欢上了,该怎么办……”
木大夫笑了笑,紧紧抱着她,“下辈子我娶你。”
“好”,许问清苦涩而甜蜜地弯了弯嘴角,渐渐闭上眼,渐渐失去呼吸的力气……
“爹爹……”
丫头撕心裂肺地哭着,准备跑上前时,被苏辞死死抱住,用颤抖的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木大夫最后的目光落在苏辞身上,笑着嘱托道:“求你照顾丫头……”
木落黄泉,油尽灯枯。
“爹爹……”
丫头疯了般地哭泣,悲伤的呼唤声回荡在海面上,却再也无人回应。
苏辞紧紧抱着丫头,闭上通红的眼睛,隐忍道:“司徒不疑,我会杀了你,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司徒不疑掐住她的下巴,饶有兴致道:“怎么?要哭了?哭出来给本太子看看,你哭得样子一定很美……真是难得,这两个蠢货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吗?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认识不过两个月,可苏辞曾天真地以为有的人相识,便是一生,能一起看到太平盛世的那天。
“带走”,司徒不疑冷冷吩咐属下,刚欲离开时,却又看向船舱,“船还有人?”
武功入化境连周围的呼吸声都能察觉。
侍卫按吩咐进船舱搜查,很快便传出声音,“太子殿下,夹层里藏了个人。”
司徒不疑暗中观察着苏辞的表情一无所获,只得缓步进船舱。
此时的苏辞目光一寒,缓缓握紧藏在怀中的匕首,为人臣子者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君主前面。
她正欲殊死一搏时,突然有大船猛然朝他们撞来,船身剧烈晃动,与此同时落云、听雨和赵云生率长生殿的杀手飞身上船。
赵云生一手持剑护在苏辞身前,一手扶起她,“将军,快和我走。”
苏辞抱起丫头,淡淡道:“你现在是褚慎微的人,我落在他手里和落在司徒不疑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将军……”
区别确实不大,一个虎豹和一个豺狼,哪个不是想吞了她?
“可以跟你走,帮我救个人。”
“谁?”
赵云生万万没想到,苏辞让他一起救的人居然是北燕帝,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按苏辞的意思将北燕帝一同带走,外加上木大夫和许问清的尸首一起装上了小船,火速离开,落云、听雨负责拦截司徒不疑和断后。
上船前,苏辞撕下了身上一块布料,蒙住了丫头的眼睛,将孩子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可她到底该怎么捂住那孩子心上流血的地方?
“将军,上岸了,我替你抱着孩子吧。”
赵云生见她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间尽是担忧。
苏辞没理他,动了动酸痛的胳膊,紧紧抱住依然在怀中小声啜泣的丫头,一刻也不肯撒手。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上苍惩罚的罪人,故而自幼就失去过很多东西,尝惯了那种绝望的滋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她又该如何赔给丫头一个安稳的童年呢?
赵云生跟随苏辞多年,大抵也知道她的性情,猜测出一二后,上岸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人将木大夫和许问清安葬。
苏辞眸子冷冷的,是悲伤的冷,“合葬吧。”
赵云生迟疑道:“可是墓碑怎么写?”
“生不同床死同穴。”
“是。”
直到人安葬好,天也亮了,海上升起旭日,照在新坟上,格外凄凉。
苏辞这时才解开丫头眼前的布条,和她一同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让丫头哭了个痛快。
若是从没遇见过就好了,很多人都是,未曾相识就好了。
有手下向赵云生禀报道:“以飞鸽通知主上这里的情形,但落云、听雨两位大人还未跟上,我们是否继续等?”
“等。”
“是。”
赵云生苏辞脸色越发得差,便生了个火堆,烤了些热乎的东西给她吃,“将军多少吃些。”
丫头在苏辞怀中睡着了,梦中也不是很安稳,皱着小眉头。
苏辞:“你打算怎么处置皇上?”
赵云生看了眼马车中还处于昏迷的北燕帝,缓缓低下头,“自然是交给主上。”
褚慎微这运气真不错,虽然一开始筹划刺杀没能一击而中,但兜兜转转,最后这北燕天子还是落到他手里。
苏辞轻轻拍打这丫头的后背,温柔地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语气却冷如三尺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