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将军?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昔年高高在上的丞相了,一名小小的监军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
一开始,良商被燕帝派来守城,眼睁睁瞧着荀子深和扶苏澈率兵攻打大梁,自个半分功劳都捞不到,心里那个气啊,谁知战事瞬息万变,他竟摇身一变成了边关守城大将,老天爷把唾手可得的功勋送到眼前。
这人自大且无脑。
良商冷笑道:“扶苏大人就凭这几百兵马,穿过六十万大军腹地至此,别怪本将军怀疑,谁知是不是通敌叛国,这城门开不得……”
与此同时,楚军帅帐中。
淳于朗从侍卫手中接过汤药,扫了一眼禀报的将士,“你再说一遍。”
“启禀并肩王,我在扶苏澈突围的兵马中发现一名红衣金甲的将军,虽然她没戴面具,但看着像北燕杀神苏辞。”
淳于朗嗤鼻一笑,“虚陶那老不死的还信誓旦旦地说杀了她,也是,若苏辞真死了,皇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淡定。”
“属下还有事禀报,燕军那边不知怎么回事,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眼中划过一抹嘲讽,“整顿兵马,本王亲自去会会她。”
“是。”
将士告退后,淳于朗并未着急出去,反而端着汤药走到里间,看着躺上因涣神散而武功暂失、意识不清的天子,温柔地扶起他,让他靠着软枕,坐在床边。
“幼时臣弟体弱,皇兄担心后宫手段,都是亲自伺候我汤药,如今换臣弟来照顾你。”
说着,他细致将勺中的汤药吹凉才递到淳于初嘴边,一副兄友弟恭的良善模样。
淳于初尚有些力气,艰难地抬起右手,一把掀翻了汤药,声音微凉听不出喜怒,“在朕的饮食和汤药中加涣神散,这就是你照顾朕的方式。”
淳于朗看着地上碎裂的药碗,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语气温和中透着强硬,“臣弟只想皇兄能听话。”
“所以便挟天子令诸侯?”
苏辞离开京城后不久,南楚皇全心信任地弟弟就给他来了一出逼宫,和虚陶狼狈为奸,竟背着他答应了与大梁结盟,还擅自拿玉玺盖了国书和发兵的圣旨。
终究这世上能在你背后捅你一刀的,都是你会放心将后背交出去的人。
淳于朗竟有一瞬落寞,偏执入骨道:“在臣弟心里,皇兄永远是南楚的天子,谁都不能替代的存在,可您不该为了一个妖女舍弃大业……天下该是你的,你不要,臣弟帮你夺回来。”
淳于先帝养他的时候,就有意把他养歪,让他成为淳于初一把开疆扩土的刀,因此淳于朗从小便有一个观念,像皇兄那般完美的人理应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苏辞,于皇兄而言是亵渎。
“既然皇兄不肯好好喝药,那臣弟便带你去看一出戏如何?你定会喜欢的。”
另一边的战场上。
司徒不疑听到士兵来报说见到了红衣金甲,兴奋到狂躁,半分不耽搁,披甲提刀,当即领兵出营,杀到燕关城下。
良商拒不开城门,已错过入城良机,扶苏澈回望茫茫一片、望不到头的敌军大营,事态已从突围变到了羊入虎口,只觉有愧,“是我连累了你。”
他一辈子寡淡,走马观花过万里繁华,从无眷恋,只贪过一人。
大将军握紧难全剑,万军面前声线依旧平稳,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摇动她的心神,“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
扶苏澈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苏辞,似想把她的轮廓刻进心里。
他曾羡慕过燕帝与她冷宫十年的情谊,羡慕过褚慎微多年以军师身份相伴,可时至今日他于苏辞而言早已是不同的,足矣。
天空飘起了雪花,整个南境苍白一片,这边城疆场上百年来不知染了多少男儿的血,因人心诡谲,而杀戮不止……
两人身边剩下的不足五百名将士,其中只有一百人是苏家军的弟兄,称得上骁勇善战,剩下的普通将士们见了重兵围困的阵仗,皆面露恐惧,毫无斗志,有的连剑都握不稳。
司徒不疑策马上前时,不住狂笑,“苏辞,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吧,被自己人当做丧家之犬挡在门外……孤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归顺大梁,不……”
他饶有兴致地改口道:“归顺孤一人。”
论起来,司徒不疑和苏辞也纠缠了半生,从二人皆是少年时就在这沙场上斗得你死我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南境战场,单说死缠烂打真没人比得过司徒不疑,这份执念之深怕他自己都没察觉。
大将军冷笑一声,“行啊,留下你脖子上那夜壶,我便归顺。”
司徒不疑脸一黑,鹰眸如剑一眯,“你依旧如此不识抬举。”
“我束手就擒,你信吗?”
就算是真的,也多半是憋坏水准备事后讹他,大将军在战场上是个从不吃亏的人。
“也是”,司徒不疑邪魅一笑,明明是该一刀杀了的对手,偏偏稀罕极了这人,势在必得道:“给孤抓活的。”
“是。”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就笔直朝苏辞射去,放箭的正是随后而至的淳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