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张晓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他没现金了,来这里做苦力赚钱么?
尧曳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她在院里踏着泥水,一间间厂房找寻。她很期待看见张晓在其中一间屋子里,最好他还是背对着门口站立的,那么她就可以悄悄走过去,吓他一跳。
抱着这样的目的,尧曳把脚步声放得很轻。
但厂房几乎看了个遍,都空荡无人。尧曳的心情也一点点垮了。
在最里面的厂房,她一眼看到了那辆橘红色的拖拉机,巨大又鲜艳,和周围黯淡的金属器械格格不入,尧曳不禁想到了躲在车库里的大黄蜂。
她视线转回来,看到地上有几根烟头,蹲下来细看,有一根还带着细微火星。
这里有人来过,但张晓不抽烟,不确定他是否来过这里。
尧曳站起来最后环顾,然后离开了。
她从工厂的右侧路进,左侧路出,直到转了一圈回到门口,也没看见半个人影。
她想,他或许是做完事情已经回去了。
尧曳快步走回民宿,外面屋子没人,老爷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尧曳伸手拧开卧室门,同时轻轻叫道:“张晓?”
屋门开了,门窗形成对流,衣服轻轻飘荡起来。
没有人,他还没有回来。
尧曳的手凝滞在门把手上,站了片刻,觉得有些冷。
昨天她的外套湿了,现在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短袖衫,在外面走了好半天没觉得,一回来,却觉得秋风凉得冰人。
下了场雨,竟降温这么多。
尧曳慢慢走到窗前,拆下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袖,套在身上。她伸出手看了看,袖口长出一大截,连手指尖都露不出来。
像唱戏的,尧曳快速笑了一下。
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尧曳在床上坐了一下,又立刻站了起来,走出卧室。
她绕过前台,在布置得文艺的小沙发上坐下了。这个位置既能看到门外,也能看到窗外,无论张晓从哪个方向回来,她都能看到。
尧曳将袖口搭在膝盖上,把脸埋进去嗅了嗅,只有洗衣液的味道。
不过张晓身上也干净,没什么汗味怪味,像是一块洁白的香皂。
尧曳趴在袖口上,心绪动了动,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那天她放学回家,妈妈不在家里,过了晚饭的点了,妈妈没有回来,她作业都做完该睡觉了,妈妈还是没有回家。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焦虑地一遍遍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后来她听到“对不起,您……“这句开首语,就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跑到窗前望着回家的路,有那么多车灯,亮得晃眼,但都拐到了别家的楼底下。她在窗边看了一会就跑回来继续打电话,打几次电话就又跑到窗边张望,那是一个昏天黑地的晚上。
后来她抱着电话线眼睛哭肿了,再后来,她得到了妈妈再也回不来的噩耗。
尧曳揉了揉太阳穴,望向窗外。
事情已经过了十来年了,她一直独立工作与生活,远离父亲家庭,远离熟悉的环境回到国内,就是为了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让他人的事情,不让那些不可控的事情影响到自己。
可现在,这种无助的情绪一下子又回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是倚靠习惯了,人就会变的脆弱。
脆弱使人变得像小孩子,而小孩子遇到事情,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28章
张晓小时候,学校组织参观过铁道博物馆,具体是小学还是初中,已经记不清了。
博物馆就在他们当地,规模很小,馆里也没什么火车或者铁轨的模型,只是在一面面水泥墙上贴满了展示板。一位声音嘹亮的女老师在每面展示板前停留十来分钟,指着上面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讲得慷慨激昂。
具体讲了些什么,谁也没认真听,或许讲了中国铁路从落后到现代化的历史,或许讲了各个型号机车的特点和意义,或许还上升到了革命价值。
但唯一确定的是,那女老师肯定没讲怎么修火车。
张晓跟着梁为民从偏门进入博物馆,拐进大厅后,视野豁然开朗。
展厅顶棚悬挂着蓝天白云的大背景板,地面铺设着锃亮的仿真铁轨,一辆辆子弹头形状的火车头搁置其中。铁道周围用镭射造型装饰,仿佛火车正在其中飞速穿过,充满现代感与科技感。
张晓边往里走边抬头看,梁为民说:“馆里火车是按年代排的,这里都是现代火车了,咱们往入口走,到40年代那边去。”
张晓点头,看到了墙上贴着的一张指示牌密密麻麻,列写着各个年代的火车型号。他评价道:“这博物馆很大。”
梁为民一笑:“是啊,国家级专业博物馆,著名景点。”
往里走了一段,梁为民叫张晓等一下。他走进一旁的保卫室,没一会儿,推出两辆电动踏板车来。
梁为民推了辆给他,说:“前面路还挺长,骑这个吧,咱们抓紧时间。”
张晓接过车把,踩上只脚试了试,很稳当。
这应该是保安巡逻时候骑得踏板车,现在没法用电驱动了,但可以直接蹬地助力。
展厅的地板光洁,轻轻蹬一下,轮子就能滚动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