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期望过多吗?我难道还在心存幻想吗?在众人眼里,我的这份执迷不悟,自他译经起,我就再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贪婪,还是真的痴情!
相聚时日短,城阳公主终是要离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是的,城阳公主做到了!幸福,真的那么容易吗?我不断问自己。
回到房府,到底是谁在我的饮食中放了枸骨,这个问题也该解决了。
算来我与房遗爱分开吃饭,已有五年之久。今晚我特意安排了一桌房遗爱平日喜欢的吃食。
起初,这房遗爱虽然纳闷,可并未一口拒绝,只是瑟缩着,不敢上前,又不好后退。
我对着他不咸不淡的喊了声:“过来坐!”
房遗爱摆出个僵硬的笑,到了饭桌前反而问我:“高阳,你这是为何?不会是鸿门宴吧?”
听了他的话,我莫不作答,顺手盛了一碗牛骨汤放到他眼前:“燕儿熬了几个时辰的,还特意加了许多药材,颇有强身健体之效。”
房遗爱顿时放松下来,坐在对面端起碗咕咚一口,喝完还不忘点评一番:“汤是很好,只是不知加了哪些药材,有点怪。”
我拿着羹匙舀出一些红色的果实:“就是它。”
只见房遗爱面色平静,抬起头嘿嘿一笑:“高阳,这是什么?”
随手还舀了一勺放到自己的碗里,细细的端详。
“你不认得吗?”我盯着他的眼睛,妄图从他的面部表情,找到一丝让我确认的信息。然而,我并没有从他的表情找到我想要的。
“不认得。”房遗爱冲我嘿嘿一笑,“怎么这东西有问题?不会有毒吧?”他赶紧放下碗筷,愕然的看着我。
“你吃吧,没毒!”我说。
看着他吃光了饭桌上所有的饭菜,心满意足的离开,我叹着气:“或许是我想错了。”
静儿一旁搭话:“驸马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我也不相信是他派人做的。”
排除了房遗爱,经历了好一番的佐证,此事终于水落石出。
可我又不得不压着这个秘密过了两年多。
直到贞观二十三年,年近古稀的房玄龄,曾经总揽全局的一代名相,终于力不从心,积劳成疾。
那日在房府的内阁偶然碰到他,我轻轻的喊了声:“父亲。”
他依然嘴角挂起慈爱的笑容对我一阵寒暄,看着他日渐佝偻的身子,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老年斑。朝臣们只知大唐需要他,父皇只知他贤德,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年迈之时,到底想要什么?我还隐约的记得,他想要退隐朝堂回山东养老。
直到病倒,直到卧床不起,直到生命垂危,这才引起了大唐皇帝的重视。
父皇带着房玄龄在翠微宫养病,这翠微宫是皇家避暑胜地。
房家的四个儿女:房遗直、房遗爱、房遗则、房降珠,均侍奉在侧。
每天我都会听到卢降儿嘤嘤的哭泣声,侍女们忙碌着送来药物、吃食。房遗直倒是个十足的孝子,他常伴其左右,不曾离开半步。
倒是房遗爱,不但没见着伤心难过,反而听说他调戏起煎药的侍女。
更可气的是,那侍女竟然前来告状,无论如何,她是宫内之人,容不得外臣随意轻薄。此事,若传扬出去,不仅丢房家的脸,连同我高阳公主的脸也一同丢尽了。
忍无可忍的我,到处找寻着房遗爱,没想到却撞上为房玄龄诊脉的太医。
“房相的身体恢复的如何?”我问着。
那太医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对我拜手一礼:“十七公主,房大人恐怕已在弥留之际,臣也无能为力!”
虽然房家对于我,是一生的噩梦,可是,对这个宽厚仁慈的房相,我毫无厌恶之心,心里更多的是敬重,无论如何,我总该为他送终!
我悄悄的走了进去,一旁的房遗直一只手拄着头,或许他是真的累了,就这样静静的在房玄龄的床边睡着了。
倒是房玄龄缓缓的睁开眼睛,我顺势坐在一旁,握着他那满是老年斑的手喊了声:“父亲,你感觉怎样,需要我做些什么?可想吃些什么?”
只见房玄龄艰难的挑起嘴角,同时微闭着双眼表示不需要。
此番话,惊动了一旁的房遗直,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喊了声:“公主。”同时站了起来。
房玄龄颤着嘴角费力的说:“遗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公主说。”
房遗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那眼神似在问我,怎么回事。
看着房遗直这副模样,其实,我也很诧异。
直到房遗直离开,房玄龄看着我,我能感到他此时说话有多么的费力,他缓缓的张开嘴:“公主,这…些年,在房家,让你受委屈了。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可是,再不如己愿又能…怎…样呢!我一直嘱咐着我那两个孩子,不要…不要对…公主过多的苛求。今后的路,公主要好自为之。若我那两个孩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公主可否看在老夫的面子,包…容他们。”
我该想到,这些年,他在背后默默的做着一切,若凭他在朝中的地位,想对一个僧人动手,不比踩死一只蚂蚁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