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刚刚教训的是。”顾琢斋连忙说。
言老的严肃不但不让他感到不悦,反而让他觉得温暖至极。
言老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么年轻,也许还不知道这些少年时光对你来讲有多么珍贵。我实在是不忍看你在这儿埋没一生,碌碌无为。”
“不管是为了那个姑娘,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得拼命去搏一把。”
“多的话我也不唠叨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言老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顾琢斋听罢,心里一阵挣扎。
顾琢斋已记不得自己被人嘲弄过多少次,颜面扫地时那种愤怒无力的心情深深刻在他脑海,只要想起便会忍不住战栗。
那些冷嘲热讽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丧家犬般无能,他讨厌极了那种感觉。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冷淡对明若柳非常不公平,可是他真的不敢拥有她的爱。
他不配。
言老告辞之后,顾琢斋还在想方才他说的话。
秋日太阳落得早,花铺关门之后,明若柳见画室黑漆漆的,以为顾琢斋已经离开了集芳堂,便照常进了画室,检查一下画具颜料。
彼时天色已然全黑,她推开画室的门,猝不及防看到一个人坐在昏黑的房里,当即吓得惊叫一声。
待看清这人是顾琢斋,她气得大嚷,“你在这儿坐着,怎么不点灯!”
顾琢斋惊醒,赶紧起身去点灯。他在黑暗中看不清东西,一着急,脚绊在凳子上,整个人踉跄一步,向前扑去。
明若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黑暗中两人一下挨得极近。
即使是在这样浓重的黑夜里,明若柳的眼睛依旧清亮澄澈,动人心魄。他们已经半月没怎么同对方讲过话了,这下呼吸相闻,顾琢斋竟然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每在黑夜里,他就好像大胆了些。
顾琢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明若柳有些怯然,一颗心似是跳得极快,又似是跳得极缓。
这些日子来的隔膜折磨着顾琢斋,他抓着明若柳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
“你……”明若柳的声音轻而颤。
顾琢斋如梦方醒。
他松开了手,拘谨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点亮了灯盏。
温暖的黄色烛光在房里漾开,顾琢斋回过头,又是副温文尔雅,拒人千里的模样。
“我在想事情,一时入了迷。”他冷静地向她解释。
明若柳跳得急促的心瞬间冻成了冰碴。
“随你便。”她不甘示弱地回击,摔门而出。
顾琢斋独自立在房中,只觉得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一团糟。他郁郁叹口气,收拾好东西没精打采地回了天宁巷。
却没想到白婉宁早已等在了他家门口。
第54章
“婉宁?”顾琢斋吃惊不已,万没想到白婉宁这么晚还会来找他。
白婉宁两眼红红的,似是才哭过不久。她一见顾琢斋回来,秀气的眼睛里又蓄起了眼泪。
“顾公子……”她唤着他的名字便落下泪来。
跟在她身后的玉溆看着也是要哭不哭的模样,顾琢斋连忙开门将她们请进了里屋。
“出什么事了?”他关心问道。
白婉宁清丽的脸憔悴不已,她嘤咛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用帕子捂着脸开始呜呜哭泣。
顾琢斋莫名其妙,也不敢细问。
“顾公子,救救我们小姐吧!”白婉宁哭了半晌,玉溆忍不住了,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凄凄惨惨地向顾琢斋恳求。
“玉溆,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顾琢斋吓了一跳,赶紧搀起玉溆。玉溆死活不愿从地上起来,她拉住顾琢斋的手,急道:“老爷要将小姐嫁给宋知县的儿子!”
顾琢斋始料未及,他惊愕望向白婉宁,白婉宁莫可奈何地点点头,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前天夜晚,她照常去向白老爷问安。问完安,她准备回房休息,白老爷却忽然叫住了她。
白老爷甚是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笑着问道:“宁儿,你今年十七了吧?”
白婉宁心里闪过丝不好的预感。
“是的,爹爹。”她忐忑回答。
白老爷悠悠道:“前些年,你祖母舍不得你出嫁,执意要将你留在身边陪伴。如今她老人家仙去,你的婚姻大事也该是时候考虑了。”
白婉宁的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她强抑住心中不安,诚惶诚恐道:“祖母去世不足一年,宁儿不敢想这种事情。爹爹,我与祖母感情深厚,三年的孝,我总得为她守吧?”
“那是礼法,自然是要遵循的。”白老爷皱了皱眉头。
白婉宁略略放下了心。
“可你年纪不小了,总得找个归宿才是。”白老爷话锋一转,瞬间将她打入了无间地狱。
“前些日子我去知县府上拜谒,宋大人说听得你柔婉贤淑,问我你愿不愿意做他家的媳妇。”
“宋大人那儿子在松风书院读书,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这人敦厚老实,是个靠得住的人。况且宋大人一家是书礼士族,你嫁过去,他们不会薄待你的。”
“八字这几天已经合过了,媒婆说夫荣妻贵,会是桩好婚事。一月后他家来下定,你们先把婚订下,等丧期过了,再择吉日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