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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难江山_郑小陌说【完结】(76)

  符柏楠咬牙切齿:“护着我那你怎么办?”

  白隐砚抬眼,静静道:“形势太急,没想到自己。”

  “……”

  符柏楠深长地吐息了几次,和她交握的手紧攥,正欲开口,门扉忽被扣响。

  白隐砚扭头应声,轻声道:“估计是汤的事,我去看看。”她扶符柏楠重新躺下,掌心拂过他额前发际,低温而干燥。

  符柏楠旋首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门格开合。

  他盯着那简陋木门许久,阖上眼,下巴有些微抖。他舌尖抵着上颌,半晌吞咽了一下。

  “傻子……”

  半个时辰后,符柏楠用完了晚膳。白隐砚陪着他说了会话,他略退了烧,便又睡下了。

  平静了两个时辰,及到夜中,他又烧起来了。

  山中有草药,可白隐砚不识药,不敢乱用,那放鹅的家主人更不识得,除了些基本的对应,一切只能靠符柏楠自己扛过去。

  这次他烧得难以维持神志,白隐砚借来了所有的被褥厚衣,他还是打着哆嗦,拉着她时睡时醒。

  她趁符柏楠昏沉之际看过他的伤,虽然清洗过一次,但因伤口太烂太大,已开始发炎冒脓。更何况清醒之时,他连衣襟都不让人碰。

  一个太监对自己的阴私,能有多执拗呢。

  五月底湿凉的夜中,白隐砚在深山长雾里站了许久,终而转身去敲门,用五十两换了家主人唯一一坛烧酒。

  回到屋中,她给自己连灌了两大口,撕了衣料做长布,打成双结,将符柏楠两腿牢牢绑在了床尾。

  她取出薄刀搁在一旁,掀开被,摇醒他。

  “符柏楠。”

  她声音很淡,摇起他的动作强硬而不容退缩。

  “符柏楠,起来,把它喝了。”

  “……”

  被逼着饮下几大口,符柏楠咳嗽着清醒了不少,片刻却又因烈酒而混沌。

  “你个傻子……你又……又做……甚么……”

  “我要给你治伤了。”她靠近他,“我要看你的伤口,一会儿会很疼,你要忍住。”

  符柏楠紧蹙着眉,手下意识攥紧衣襟。

  “滚……蛋……”

  白隐砚扭过他的脸,“符柏楠,你要死了。”

  “死便……就……死……你给老子……滚……”

  “……”

  一个太监对自己的阴私,就是这般执拗。

  白隐砚垂下眼,不顾符柏楠剧烈地挣扎,将他两腕也缚在了床头。

  她又强灌了他几口酒,用剩下的布巾做了个口垫塞进去让他咬住。

  扎好衣袖,她拉开了他的衣服。

  伤口不深,却很大,泛着殷红。边沿的碎肉卷曲着,和纱布黏在一起,血肉模糊中能见到肌理,炸开的皮肉混着些黑色的脏污,浸在脓血中,一动便有清液流下来。

  伤口下面又是一个伤口,旧的,是他刑过的地方。

  那个旧伤不长,也不宽,只一个浅浅的疤,寸尺来方,一道弧度横在那,死肉如夏日饱满的樱桃。长死的疤痕中央有个虬结起的极小的肉突,中间留了个泛着湿濡的细孔,再往下去,便什么都没有了。

  平滑如丘,一刀利落。

  这一刀,换来了所有的一切。

  白隐砚抬起眼,符柏楠向里偏着头,双眼闭得死紧,眉心抖着,浑身紧绷。

  他鲜少,甚可说从未将惧表现的如此明显。

  于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白隐砚落下眼,将他后腰垫高,取来清水先略微清洗了周围,接着用烈酒净手,浸湿软巾,淋上了伤口。

  “!!!”

  剧痛袭来,他浑身绷得更紧,床头的绳结被拉得近乎崩断。

  白隐砚抑着嗓子喘了口气,又用酒淋了两次,许多东西随着它纷纷而落,脏污,凝血,皮肉,但肌理中的脓血没有洗干净。

  她压住符柏楠打颤的双腿,伸手轻挤了两下,出来了一些,可还远远不行。

  再要用力挤,她不敢了。

  师父说过,大伤挤压必有虹吸反应,脓血倒流入体,血行受污,到时只有一死了。

  她停下来看着那伤,抬起眼时刚好和符柏楠望来的视线相遇,他面色苍白,浑身是汗。

  他无法言语,而她不欲言语。

  “……”

  无声与无声相撞。

  半晌,白隐砚忽然笑了一下。

  她转身下床去倒了一大碗酒,喝下半碗,漱了半碗。然后她走回来,扎好发,在符柏楠震惊的目光中——

  俯下了身去。

  夏典中有个词语,叫做吮疽舔痣,用以讥讽溜须拍马的贪墨。

  他们是为溜须拍马。

  那她又是为什么呢。

  她又是,为何才如此待他的呢。

  符柏楠大睁着双眼,看着她垂首,一点一点,一口一口地清理。

  她在那个见不得人的,腌臜的地方落下唇,用柔敛的眉眼,吻过符柏楠的一生。

  吮净脓血,白隐砚反复漱净口,点热炉子将他的薄刀烧红,在剧痛中烫死了他身上大部分裂伤的皮肉,剩下的一些也不足为惧了。

  一切结束后,她强撑着换了洇湿的床单,替符柏楠擦了擦身子,在他身边卧下,很沉地睡着了。

  符柏楠也已精疲力竭。

  可他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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