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政务上的来往,没人希望京兆府尹来自家府邸,乔老太君也不例外。
管家不着痕迹地扫向林氏:“苏大人说,他们查到当年大夫人出事并非偶然,恐需要询问夫人些当年之事。”
管家口中的大夫人是乔尚书的元配妻子华氏。林氏被扶正之后,为了区分华氏与林氏,下人们称呼华氏通常都会带一个“大”字,以别尊卑。
好些年没有人再敢在林氏面前提起过“大夫人”三个字,如今骤然听见,她握住木箸的手蓦然一紧,见乔老太君骤然看过来,她稳了稳心绪,状似惊诧地道:“姐姐出事并非偶然?”
林氏的反应毫无破绽,虞归晏眼色一沉。
如此自然而然的反应,乔老太君也不知信了没有,只见她搁下了手中木箸,缓缓开口道:“二姐儿,三姐儿,四姐儿,你们先回房歇息罢。”
乔云烟被管家的话惊到,听他言下之意,京兆府尹竟是怀疑到了自己母亲身上,又闻得祖母让她们三人离开的话,她不由得转头去看自己母亲。
林氏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已是冷静了,不着痕迹地朝乔云烟微颔首。
乔云烟稍微放心了些许,拽起乔遥积向乔老太君与林氏行了个礼,又向虞归晏微点头致意之后便离开了。
乔遥积一直处于游离状态,连被乔云烟拉着走出膳厅都是浑浑噩噩的,但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乔氏姐妹两人走了,虞归晏自然也没办法再留下,如同乔云烟一般向高坐的两人请安之后便离开了。待得出了膳厅,走至通往瑾瑜院的月门处,四下无人,她却是止了步伐。
“听雪。”
她如是低声唤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便出现在了虞归晏面前:“小姐。”
虞归晏回望了膳厅方向一眼,沉声吩咐道:“你去膳厅守着,听听她们都说了什么,但千万注意别被人发现了。”
“是。”闻听雪领命之后没有片刻停留便消失在了虞归晏面前。
虞归晏又在月门处站了一些时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其实早已看不见的膳厅,原身的师父动手了?
知杏跟在虞归晏身侧,跟着虞归晏站了许久,见她毫无离开之意,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姐,我们站在这里做甚?您不是想早些回院子歇息吗?”
知杏的声音不高,但却足以虞归晏清醒。她缓了神:“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闻听雪守在膳厅,乔老太君与林氏说了些什么,过些时辰便知道了。
如是一想,虞归晏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回了院子,几乎在走进内间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待得看见妆奁旁蓦然多出来的一束月见草,心中的猜测更得到了肯定。
多个丫鬟就在她不远处,因着她不喜有人随意动她的物品,丫鬟们整理内间都必须是她在场,此刻除却几个负责洒扫的丫鬟外,知香与知杏也在,她不着痕迹地遮掩了身后的月见草:“你们不必收拾了,都先下去吧,我累了,想歇息些时辰。”
丫鬟们齐齐一愣。
知杏先开了口:“可是奴婢们还没整理干净,现在歇下难免会脏了小姐千金之躯。”她看了看,“只有一点点了,要不奴婢们快快整理了小姐再睡下?”
她们没整理的,不就是她的梳妆台了吗?虞归晏摇头:“不必了。”
劝说无果,知杏又看了看虞归晏疲倦的神色,顿觉心疼,便在知香的暗示下向虞归晏行了礼遂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大门甫一阖上,虞归晏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顾闻祁抱住了,闷闷的声音自怀里传来:“我想你了。”
他都好些时日未曾见到她了,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个顾玄镜不在的机会,他便迫不及待地来了乔府。
她微一低头便瞧见了半蹲着倚靠在她怀中的少年。分明是少年了,却是比当初更加黏着她,思及此,她失笑:“都多大的人了,怎地还如同稚童一般,也不怕人笑话。”
闻言,顾闻祁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撒娇道:“过些时日都抱不到了,现在还不让我抱。”
虞归晏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了顾闻祁话中的意思。她过些时日便要嫁与闻清潇了,闻氏虽不如顾氏一般培养暗卫无数,但也非是闻祁可以来去自如的乔府;再者,赏春宴结束,闻祁也该随顾玄镜回淮安了。
想起顾玄镜再过不久便要回淮安,她的心不由得一松,可旋即又被狠狠提起,她与闻祁、长悦才相认不久,却又要面临分离。
她微暗了神色:“闻祁,对不起。”
她似乎总在说对不起。
顾闻祁察觉到虞归晏情绪的低落,立刻从她怀中抬起头,看向她:“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您不要伤心。”
“我都知道。”虞归晏笑笑,“我只是遗憾不能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顾闻祁握住虞归晏的手:“我很想能一直在您身边,陪着您。”
他微顿了语气,试探着问道:“您喜欢齐王世子吗?”
问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那再寻常不过的询问底下怀有深深的忐忑,忐忑于她的回答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