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秦莞丝毫不知,如今她一门心思想找到那个有痣的司膳。
只是,定远侯府的花棚和嘉仪公主所在的宝津楼遥遥相对,就算她脖子伸得再长也看不清。
倒是镇北将军府的花棚就在旁边,时不时传出说笑声。
天气热,花棚间的竹帘悉数卷了起来,秦莞站在围栏边稍稍一扭头便看了个清楚。
正中坐的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身形微胖,头发花白,说话的声音十分洪亮。
这位便是梁桢的祖母,梁老夫人。秦莞从前在上元宫宴上见过她。
下首坐着两位丽装妇人,约摸三十左右的年纪,一个形容端庄,一个俏皮讨喜,是梁家二房、三房的两位主母。
围栏边站着六七位年轻的小娘子,娴静的,活泼的,俏丽的,各有千秋。
秦莞看了一圈,没瞧见梁桢,倒是有位穿着武官常服的中年人,威武高大,宽肩圆腰,黑黑的面庞,从鬓角到下巴长了一圈浓密的胡须。
待看清了他的五官,秦莞一下子愣住了——倘若他刮了胡子,再白些,再瘦些,和梁桢简直一模一样!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人突然偏过头直直地看过来。
秦莞吓了一跳,连忙垂下眼。继而又觉得有些失礼,于是端正了身形,朝着对方屈了屈膝。
那人略略一怔,抱拳还礼。
即使相隔百余步,秦莞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强悍的气息。那是独属于武将的多年杀伐沉淀而来的威势。
秦莞垂下头,没再往那边看,因此并没有发现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萧氏拍拍秦莞的手,温声道:“那位是镇北将军府的梁大将军,莞姐儿可是见过?”
“不曾见过,只觉得好生威武,就像伯父一般。”秦莞方才已经猜到了,毕竟这世上除了父子兄弟之外,不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
萧氏笑笑,道:“确实,梁将军和大伯哥一样,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说起来,两个人就连早年丧妻这一点都很像。
纪氏略略往这边凑了些,低声道:“听闻官家有意给梁大将军赐婚……”
萧氏点点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将军府门外的商贩都在说。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有这样的殊荣?”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殊荣不殊荣的还真不好说,试问哪个高门大户的妙龄女子愿意嫁给一个中年武夫,还是继室?
秦莞不由地生出些许疑惑,上辈子梁将军明明没回京城,据说还因此惹得官家震怒,这一世怎么老老实实回来了?
***
秦莞来不及深想,金明池上便响起震天的锣鼓声,龙船竞标开始了。
龙船个个繁复精美,金黄的龙首高高地翘在船头,龙额上绑着红绸,龙尾系着宽大的飘带。每一艘龙船飘带的颜色都不相同,用来区分不同的队伍。
金明水军一共分成了十一队,每队挑出最优秀的青壮参加这次龙舟竞标。
秦耀也在,还是指挥方向的校官,秦莞一眼就看到了他,挥着帕子朝他招手。
秦茉切了一声,嘟囔道:“这么远,大哥哥哪里看得见?平白地招人眼。”
秦莞瞄了她一眼,淡淡道:“若是不想被押回家去,你就闭嘴。”
秦茉顿时瞪圆了眼,“你敢?”
秦莞轻笑:“你想试试?”
“你——”
秦萱连忙拉住她,温声劝:“好了,别闹了,忘了出门前母亲怎么说的?”
秦茉气恼地跺了跺脚,一手抓着秦萱一手拉着秦薇到别处去了,独把秦莞一个人留在当地。
秦莞乐得清闲。
鼓声歇,令旗下,舟中响起嘹亮的号子,数艘舟船如入海的苍龙般扎进金明池。
小娘子们兴奋地冲出花棚,挥着香帕,为支持的队伍加油助威。也就只在这个时候她们可以尽情笑闹而不惹人诟病,也不会被长辈训斥。
官家、贤妃娘娘、嘉仪公主也站到了宝津楼的围栏旁,与民同乐。
秦莞的视线紧紧盯在红色的龙舟上,秦耀正站在船头,手中挥着令旗,指挥着身后的十余名浆手奋力前行。
他面色沉稳,指挥若定,红船渐渐甩开其余队伍处于领先位置。
其余龙舟不甘示弱,从两侧包抄而来。
一时间,水花四溅,波浪滔天,红船被两面夹击,情况十分不利。
秦耀丝毫不见慌乱,瞅准了空隙,令旗一甩,身后的儿郎们飞快地收起左桨,右桨疾划,偌大的龙船以一种几近倾倒的姿势突出重围,眨眼间便甩了其余龙舟一大截。
官家情不自禁叫了声“好”,四面花棚也传出阵阵叫好声。
秦莞既兴奋又紧张,手劲大得几乎要把帕子扯破。
终于,红船一马当先冲到湖心。
秦耀收起令旗,撑着长撸,飞身而起跳到水心殿前,拔下标杆,敲响铜锣。
只听“咣”的一声,尘埃落定。
宫人高呼:“红队胜——”
小娘子们兴奋地拍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哪家儿郎最英武,说得最多的是“秦家大郎”。
有那些自家兄长或情郎参赛的小娘子,提着裙摆跑过仙桥,急急地往龙舟那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