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从里拉开,露出一张病恹恹的俊俏脸庞。
雪人又照猫画虎的向后瑟缩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把手里的小纸条递给了星沉。
星沉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然后碰的关上了窗。
啧啧,小心眼。
我蹲在雪地里画了一会儿兔子,忽然闻到厨飘来阵阵香气,便扔了手里的小树枝,跑到后厨去看看掌柜家做了什么好吃的。
原来几个小厮在灶膛里烧地瓜。
见我探头探脑的进来,一个小厮赶忙从灶膛里挑出两块火候最好的地瓜,裹了块厚帕子,红着脸递给了我。
我笑嘻嘻道了谢,捧着地瓜回了自己房内,正要剥开一块饱饱口福,突然想到了隔壁那个冤家。
我将地瓜重新裹好帕子,跑到他房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星沉面无表情看着我,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有本启奏,无本滚蛋。
我把地瓜塞进他手里,然后麻溜的滚了。
到天黑时,隔壁房里一直静悄悄的,也不知我那两块烤地瓜有没有讨得那厮些许欢喜。
我轻轻叹了口气,躺倒在软和床上,枕着胳膊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他震惊又带着些许绝望的眼神。
“你……不喜欢我?
我咂摸着他这句话,摸了摸自己感觉怪怪的胸口。
平心而论,隔壁那厮的色相,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姑娘见了不动心的,可动心是一回事,敢不敢喜欢,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别的姑娘敢不敢喜欢,反正我是不敢的。
我自被他掳上晨钟峰,每日睁开眼睛想的第一件事便是他今日会不会要了我的小命,每晚闭上眼睛昏昏欲睡时,想的还是他明日会不会要了我的小命……
这样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下来,就算借我一百个狗胆,我也从未往旁的事情上肖想过他。
所以那日听到他要娶我的话,感觉就好似一个日日忍饥挨饿的人,坐在墙根底下饿着肚子晒太阳,这时有个人上来问他,你今日午饭要吃燕窝,还是鱼翅?
除了荒谬,什么感觉都没有。
再说……他连喜欢都未曾对我说过,张口便要让我嫁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以为娶个媳妇回家,就跟抓个犯人那么简单吗?
我闭上眼睛,又无奈的睁开。
从雪夜里和他莫名其妙亲过以后,我只要闭上眼睛时,他那张落拓不羁的笑脸便顽固的浮现在眼前,怎样都挥之不去。
我轻轻叹了口气,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中邪……
正胡思乱想,房门突然被人敲了几下。
我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阿负拎着一坛酒,笑嘻嘻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一看到他手里有酒,便要习惯的去抢,可手伸到一半又想起阿负那晚在七十二寨轻轻松松收拾掉假的风陵上神时的情形,陌生又骇人……
我讪讪收回伸了一半的爪子,这两日只顾着和星沉闹别扭,从回来之后还一直未好好和阿负说一句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从那晚过后,我似乎再也不能把他和从前那个笑嘻嘻满嘴没一句正经话的阿负看做是同一个人了。
阿负一本正经的说:“我今日翻了翻黄历,你猜怎么着?”
我不禁好奇的问:“怎么?”
阿负突然笑出一脸褶子,“今日宜吃汤锅,过来陪爹喝两杯。”
我噗嗤笑了出来,方才的拘谨顷刻间消失无踪,“老家伙,三日不管你,便要上房揭瓦了不成,汤锅可以吃,酒上交。”
我虎着一张脸朝他伸出手。
阿负忙将酒背在身后,悄悄说:“给你那小师兄喝的……”
我心跳好似停了半拍,不尴不尬的收回了手。
阿负笑呵呵走开,行了几步回过头来,见我还站在门口,便朝我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和你师兄闹别扭了?”
听到师兄二字,我心头又是一阵狂跳,我忙关上门三两步追上了阿负。
我心中既有些害怕见到他,又有些想要见到他,短短一小段路,被我走得愁肠百转。
终于走到阿负门前,麻辣汤锅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锅上突突冒着的白气暖热了半窗雪色,星沉面朝门口坐在氤氲缭绕的热气里,与我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知是不是一眼望去的错觉,他好似清瘦了许多。
他忽的垂下眼睛,钻研起面前一盘嫩生生的豆腐。
我也从他脸上移开目光,不知为何手心都紧张的冒出了层薄汗。
阿负笑着招呼我落座,我本想坐在星沉一旁,免得一会儿与他大眼瞪小眼,阿负眼疾手快抢了我的位子,我只好讪讪的在星沉对面坐了。
阿负手脚麻利的暖上一壶酒,给小铜炉里又加了几块炭,火苗快活得吐着舌头,好似调皮的在向我扮鬼脸一般。
我捏了个橘子随手扒开,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又拿起一个递给星沉,“师兄,你尝尝,这吃子真好橘啊……”
阿负倒了一半的酒洒在桌上,笑得肩膀直颤,“闺女,爹又不是给你相女婿,你紧张什么。”
我暗戳戳瞪了阿负一眼,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怎么这么会唠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