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您走后，二少爷就安排我去大厨房做事，其余时候打扫西院、不许旁人动你那间房。”
“许青能有这般好心？”
“那日，二少爷交班后在外边跟人喝了些酒，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没去游夫人那儿，径直往西院来。我正打扫您的房间，他让我给他端些酒菜来。您走了几月了，那西院小厨房只剩几坛酒，我就热了给他，之后才去大厨房找食材。我刚找着东西从大厨房出来，就见素心正往西院走，八成是游夫人让她去请二少爷。我回去见房内素心正和二少爷说话，我想着，若是素心把他请到了游夫人那儿去，我便不用为他准备下酒菜了。于是我就站在门外听，看他究竟打算在哪儿吃饭。”
“然后呢？”
“二少爷可能是喝得有些醉了，听素心说完话他也没答，过了好久，突然让素心……”小吉开始吞吞吐吐。
“无非就是——男女之事？”
“还不是。”小吉舒口气：“他是让素心穿上你的嫁衣。”
“我的嫁衣？”
“您离府那日，把那件嫁衣留在柜子里。后来二少爷说让我把那间房打扫干净维持原样，我怕柜里潮，就取了出来，连同礼冠和盖头，放在床上。那日我送酒进去时，就看见二少爷坐在床边，一直看着那件嫁衣发呆。我那时只以为，他是思念您了。”
“你也是异想天开。”赤玉笑。
“我也不知道是我想多了，还是真的如此。”小吉给她看绣好的那瓣花蕊。“行吗？”
“好看！”
小吉点点头，“那从这步开始，您来试试？”
赤玉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刺下第一针。“那你的意思是说……素心在许青面前穿了嫁衣，于是就非嫁他不可了？这种规矩，是他们许府独有的吗？”
“自然不单是因为穿嫁衣。”小吉突然露出些疲乏的神情。“素心照他吩咐，穿着红衣、戴着礼冠从帘后走出来，二少爷就……”她又不再开口了。
“这回总是男女之事了？”
小吉犹豫一会儿，点头。“二少爷突然就着了魔似的，然后就……”
“停停停，”赤玉伸手捂住她的嘴。“说到这儿就可以了。”她突然又看着小吉坏笑：“你也挺坏的，他和那素心在房内，你就一直站在门外偷听呀？”
“不是。他俩自然是——很快就到帘子后边儿去了。我思前想后，也只能去给他们把房门关上，然后跑出西院、远离是非之地。我去同四宝讲，四宝让我只当作全然不知，让我干脆回城外家中歇息，第二日一早再回去，见机行事。”
“四宝果然是个鬼灵精啊。”
“但也没那么好运。第二日一早，我刚到府门口，就被叫去了游夫人房里。游夫人把房内的东西砸得稀巴烂，问我为什么昨天西院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却不及时向她通报。我只好按四宝说的装聋作哑，说昨日我回西院见房门紧闭，以为二少爷离开了，就也回城外家中去了。二少爷不知是真的喝糊涂了还是有意帮我，也跟游夫人说‘小吉不知情的’。第二日，素心被二少爷送回了京郊她兄长家，游夫人除了跟二少爷置了几天气，也再没提这事儿。过了一月余，素心兄长突然带着素心来府上，说她怀了身孕。”
“啊！”赤玉手上的针线落下。
“扎手了？严重吗？”
“无妨，无妨。”她摇头。“素心怀孕了？”
“对。所以二少爷非得娶她进府不可。四宝已经着手操办了，最迟下月成婚。”
“这么说……琦君至今没有身孕，真是许青刻意安排的。”她想着。“你与许青争执，就是因为他在西院酒后乱性，害得你受牵连？”
“这当中缘由太多，小吉也说不好。只是——大概我也像您似的，自这件事儿过后，觉得二少爷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二少爷刚回许府时，我一直拿他当亲弟弟，按大少爷吩咐的盯着他读书写字。大少爷去世前再三叮嘱我和四宝，说这府里就我俩和二少爷有往来，说二少爷从小经历的太多、背负的太多，希望我跟四宝日后能替他瞧着他、帮着他。小吉一直就这么想着，无条件地站在他那边。可二少爷不会一直是当年那个孩子，他如今才是许府的主人。既然小吉帮不上他，不如就让他去走自己的路。这些事，小吉原原本本讲给小姐您听，只是为了让您清楚我来这儿的前因后果。我希望小姐能信任我。”
“我一直都信任你。我只是……越来越不懂那许府，越来越不懂许青了。小吉姐，虽然这话我说有些不妥，但我不得不开口。你如今来了这儿，就是我薛家的人，再别跟他许青扯上关系了。”
“小吉明白。”
“小姐！又画画呢？”
“汀兰姐姐？快进来说话吧。”赤玉招招手。
“小姐，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七月七，乞巧节。”
“牛郎织女一年一会，你也不出门去瞧瞧？走吧，汀兰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