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独,我们郝家祖祖辈辈干得都是缺德事,你不要想着赈灾郝独。我问你,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你是怀王,你会怎么做。”
天时,大旱饥荒。
地利,混乱的地方。
人和,潮水般的饥饿的灾民,无处可去,无粮可吃,四面绝境……他们会暴动!
灾民会变成暴民!
我想通了其中关窍,我瞪大了眼看郝计。郝计闲逸的还是吃花生,他缓缓道:“郝独,人与天地间,不过是……”
郝计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我画得这个圈,和圈里的蚂蚁罢了。”
“你不要想赈灾,你难道只看见我在这里喂蚂蚁了吗?你要看见的不是蚂蚁,而是喂蚂蚁的我,郝独。”
“喂蚂蚁的人是我,能喂天下人之口的那个人,又是谁。”
“告诉我郝独,你是怀王,你要做什么。”
我心神巨震,郝计的眼睛在太阳下异常明亮,像两簇火焰,我颤抖着声音,道:“我会煽动灾民暴动,趁乱杀了毅王。”
郝计眼波一闪。
我继续道:“更甚者,杀了太子,嫁祸给毅王。”
郝计点头,塞了我一粒花生米:“答对了,郝独。”
我浑身颤抖,下巴颏直打牙,郝计颠我下巴磨花生,哈哈一笑:“郝独你怎么这么胆小,你还什么都没见过呢。”
郝计还是吃花生:“郝独你还是不够缺德。”
我:“……”
陈景邑半月前就已经出发了,陈景邑走得是官道,郝计带我骑马从小路抄近。
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郝计跑出城门几十里地了,我有点后悔。
万一郝计半路发疯,我俩可怎么办呢?
虽然我跟一般的大家闺秀比是散养的,个性比较野,肉质比较紧——呸,身板比较壮实,但其实我,长这么大没出过京都方圆五十里。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担忧的问郝计:“你不会半路发疯把我丢下自己跑了吧。”
郝计乜我:“郝独,我就是发疯也比正常人清醒。”
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郝计一般口出狂言的时候都不清醒。
虽然这么来看,他好像说的其实真的是大实话。
可能这就是大佬吧。
第5章
赶了两天路,我整个黑八度。
路上郝计跟我分析了“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找陈景邑”这个当务之急。
“很简单。如果毅王死了,其实对局势并没有什么太大震荡。”
毅王死了影响很大好吗,因为那代表了,我会成一个寡妇。
郝计还在继续:“能让时局动荡的,只有皇帝死了,或者太子死了。怀王一定更喜欢搅劲大的屎。
如果太子跟毅王在一起的时候死了……”
我接过话茬:“如果嫁祸成功,毅王会死,我们郝家会被打成同党,然后也死。
如果毅王洗脱罪名,也还是会让皇帝心生芥蒂,陈景邑……再也没有上位的机会。等其他人上位的时候,陈景邑和郝家还是要死。”
只要不上位,总归落个死。
我道:“我们要保太子不死?”
太子上位,或许发发善心,能留一线生机。
郝计像看猪一样看我:“郝独,太子必须死。我们来,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如果怀王没弄死太子,我们要想法子让太子躺棺材里回去。”
我:“那毅王怎么办?”
“置之死地而后生。”
郝计伸手接一片枯黄的叶子,郝计手一握,落叶又干又脆,在郝计手里成了齑粉,随风而散了:“太子,他该死。”
一切就像郝计猜想的那样。
路上难民太多,路上死人也太多,落草为寇的强盗更多,想抢劫我和郝计。
无奈多日没饭吃,外强中干,连我都能随随便便撂倒八尺大汉。
我和郝计异常艰难的寻找陈景邑车队的下落。
八月最后那天,走投无路的灾民果然暴动了。
他们杀了州官,还要杀太子祭天直接造反。
太子吓得掉头就往京都逃,太子带着侍卫队跑了,陈景邑被丢在了州县。
暴动的灾民毫无理智可言,所有人都被一种狂热所支配。
我深深怀疑,我和郝计还有陈景邑都会死在他们手上。
郃州已经大乱了,暴民杀州官杀县官杀地方乡绅,甚至劫杀过往商客。
很有几个雄心壮志的,自立为王要起义,他们不在满足于有口粮食吃了。
郝计和我没办法,只能混在流民中打听陈景邑的下落,听说毅王好像向最近的寽州转移了。
郝计早扔了锦袍,从死人身上扒破衣烂衫穿,我也穿。
都用不着乔装打扮,自我踏进郃州境地,就没吃过一口饱饭,面黄肌瘦自身本色。
想我堂堂毅王妃,竟然混到这个现世份上。
郝计嚼草根,嚼树皮,嚼蚯蚓干。
蚯蚓干是稀罕东西,地旱,蚯蚓该死的早死了,幸存的该被挖走也早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