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终于明白,为何之前许多人都探不到顾夕的内力。实在是大道已成,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境界罢了。
顾夕平白受了许多非议,终于被未辰解说明白。赵熙心疼地将人拉到身边,轻抚手背“夕儿……”
天子做事毫无顾忌,顾夕却是不好意思,微微挣了一下。
未辰在一旁旁观,不禁忧虑。若是按师兄嘱咐的,务必将顾夕带回山去,这任务在陛下这一关就很难过得去。而且目下议此事还嫌太早,先助女帝将眼前叛乱平息再议其他吧。
---------
顾夕奔波往返于别院和北营,一夜未曾合眼。
赵熙也无心处理公事,告别了未辰,拉着顾夕回了卧房。
沐浴后,房里已经摆上了绵软的小食和各色粥羹。
“夕儿,饿了吧。”顾夕被拉着入了座,赵熙亲自给他盛粥。
顾夕是真饿了。赵熙坐在一边看顾夕吃得香甜,她心里也像掺了蜜水似的,笑眯眯道,“多吃些。”
“嗯。”顾夕就着她手,吃了个小包子。汁水在嘴角。赵熙用指尖替他拭了下,顾夕柔软的唇,温温的,赵熙一颗心都软了,她看着顾夕柔声道,“夕儿,此番事了,你若不愿待在宫中,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吧。”
顾夕眼睛亮了亮,又诧异,“朝事不要管了?”
赵熙摇头,“还能当一辈子皇帝?再等我几年,朝中都理顺了,我就让位,当太上皇去。”
“喔。”顾夕垂下眸光。心中想到的却是被禁在别院里的那个孩子。太子是他的骨肉,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谁继位,顾夕并无过多想法。只是太子结局,未免让他心痛。
顾夕起身,屈膝跪下。
赵熙一把没捞住他,人已经叩下。
赵熙忙拉他,顾夕摇头,“陛下,夕儿……有事想求您……”
赵熙点头,“成,准了。你起来说。”
没说是什么事就允了?顾夕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无法说了。若从朝堂论,废太子必须圈禁,否则后患无穷。顾夕黯然把心里的痛惜咽下,他不该扰乱赵熙的朝局。
“先起来,看腿疼。”
顾夕自己撑着地,费力地起身。
赵熙瞧着顾夕心事重重的样子,痛惜在幽深的眸子里缓缓沉浸。废太子势在必行,就如赵珍那个废太子一般,她的崨儿也成了这样的存在,她怎能不心疼?
顾夕知道事件的严重,终究没开口。人总要有经历,才能长大。顾夕如此迅速的成长让她欣慰又心疼。
“夕儿,睡吧。”赵熙拉过他,轻柔安抚。
顾夕顺她力道躺下,抬目留恋地看着她。明天他就要带着剑士们潜入京城去了,刚恢复记忆又要分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舍不得。
赵熙怎读不懂他的心,紧紧揽住他。
“我们都会平安出城,你放心。”顾夕轻轻在赵熙耳边说。
你放心,再不让你尝生离死别的苦楚了。
赵熙含泪点头,轻吻他额。
纵使天子,她也抛不开七情六欲。虽然真情是天家最奢侈的东西,但亲人,爱人,这一回,她哪一个都不想割舍。
-----
别院在近郊,凌晨的空气中透着微寒的凉意。顾夕拎着宝剑,在一片梅林里停下。
自出事到现在,他还没真正摸过剑,就要入城去了,他得融贯一下剑招。
顾夕站在林中空地,缓缓抽剑,宝剑出鞘那一瞬,仿佛自身有了生命,它一寸寸脱离剑鞘桎梏,反射出森寒的冷光。完全抽出来那一刻,龙泉难耐又舒展地发出“嗡嗡”的低吟。顾夕微注剑气入剑身,执指节轻弹,清越的金石之声不绝于耳。沉睡在顾夕体内的热血一下子被点燃了……
龙吟轻啸,剑影如织。纯白的剑气自剑尖透出,随舞动托出长长的尾线,将顾夕周边织成剑网。舞到酣处再难分清是人是剑。顾夕将脑中反复演练的那些剑招融贯一起,灵犀微透,灵台清明,点挑扫刺,浑然无痕。
顾夕忘我地体悟着人剑合一的境界,直舞到旭日东升才收剑。
“好啊。”梅林里,除了顾夕,还站了另一个人,正是未辰。他全程认真观看了顾夕的剑术,那纯净剑气,在剑宗能及此造旨的一只手便也数得清。
未辰欣慰地看着落梅中那翩然身影,知道师兄终于可以有后继之人,宗山也终于可以有新的首尊了。
“尊者。”顾夕收了剑,背在身后,撩衣冲未辰单膝跪下。
未辰上前,托着手臂将人扶起,感慨道,“当日放你下山,我们几个尊者意见本不统一。还是万山尊者力排众议,说夕儿年少未定性,在山上何时能长大?不如放到山下去,纵使遭遇些波折,也不失是历练。”
提到万山,顾夕眸中有一丝暗影。
未辰叹道,“万山尊者挑了剑阁弟子五十余人,护你下山。这阵仗,我们这些尊者都笑话万山,不是说让弟子去历练,派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
顾夕出神地听着,眸子里全湿了。
未辰长叹。万山尊者失踪多年,燕国那边已经发了讣文,估计是真的已经仙逝了。他瞧顾夕神情悲伤,便不再聊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