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殴打之后,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见他鼻青脸肿的,几人才解气离开。
他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才默默朝家走去。
回到家,爹娘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用晚饭的时候,他照例还是只喝一小碗稀粥,剩下的都留给爹娘了。油灯费钱,晚上的时候他从来不看书,只是把以前学过的反复背诵,等第二天早早起来再看书。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十年寒窗苦读,终换来科举一搏。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作为私塾里最才华横溢之人,竟然屡屡落榜。爹娘辛苦送他念书,他不甘心最后一事无成。终于,他壮着胆子去拜见今年的阅卷官李大人。哪知李大人会客多,并无时间见他这种闲杂人等,他就这样被拦在门外。
一个出门送客的下人见了他便问道:“你找李大人有何事?”
他向那人作揖,报明来历,便问李大人可有空见他。
那人道:“你就是那连连落榜,与秀才擦肩而过的考生?”
他面露窘迫,应了声是。
那人叹了口气,“你可知为何你屡次落榜?”
他心有疑惑,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人走近贴着耳朵,悄声道:“我知道你的,答卷成绩很好。只是你啊,不懂世故。明年科举的时候带上银子去拜见阅卷大人,你的名字便不会顶下去了。”
他闻言大惊,竟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随即又忿忿道:“这···这···这是徇私舞弊!”
那人闻言眉头却皱了起来,“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明儿你要还是这样,你永远也考不到功名!”说完,便拂袖而去。
片刻过后,他垂着头离开了李府,一脸愁容透着无奈。他仰头看了看天,日薄西山,万里无云,如此心旷神怡的景色,他却半分愉悦不起来。他们家是拿不出那么多钱送礼的,他该怎样和爹娘交代?
回家的路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幼时总喜欢欺负他的人。
从小到大的环境养成了他懦弱的性格,见着来人,他转身便想溜走。
那人喊住他,追上来站在他面前,一身华贵的衣衫,拍打着折扇,挑眉道:“听说你落榜了?”
“对。”不自觉地微驼着背。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来,沉甸甸的,递给他,“喏。”
他抬眼看着他,一脸惊讶。
“听说你考的很好,只是送不了礼。小时候常戏弄你,算是还你的吧。”那人说完瘪着嘴,一脸不耐烦。
他看着那袋银子,手指反复紧握着衣袖,却迟迟做不了决定。
那人扯了下嘴角,道:“我说你这个人真是榆木脑袋!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这点尊严都不能放下的话,十多年的书不就白读了吗!你对得起你爹娘拼了命送你上学吗?”
他有瞬间的怔愣,神色已有所动容。
那人不愿再劝他,将钱袋掷在地上,“你爱要不要吧,我走了。”
他呆呆地盯着地上的钱袋,过了许久,才缓缓弯下腰将它捡起。
初到官场,他才明白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是多么的大。他发现这里的官吏,人人都想着怎么偷懒,人人都想着怎么捞甜头,人人都想着怎么讨好上头。
他以为只要任职了,他就可以实现他建功立业的抱负了,可现实是,他若不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他就是被打压的对象。
于是,他也开始给曲意逢迎、阿谀奉承了。
后来,他的理账能力被发掘,便被调取经州管理银库了。经州是沿海商埠,经济发达,管理这里的银库显然是升官,领了份好差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竟是当朝宰相主要势力之一,银库中的钱明里暗里流入宰相囊中的不知有多少。他是不敢揭发宰相,孰强孰弱他还是明白的。但是,他却暗自搜集了不少证据,盼望将来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直到那一天,一个女子派人将他掳了去。
观察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再分析下朝堂的人物关系,这个人应该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姐,秦阳长公主了。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在朝野上的公主,他虽然不甚了解,但他至少知道她站在葛相的对立面,也许对葛相能有所牵制吧。
他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么大的秘密说出口便是死,
可最后,他还是告诉他们了。
为官这么多年,他想他终于能做一件遵从初衷的事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抬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仰首望着天上的明月,心境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不知不觉地默念起夫子教过的话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第18章 心意
公主府前,队列从街头长到街尾,装载粮食的车马占了大半多队伍,侍卫整齐地站在左右两列。
意翩走到大门时,府中上下早已恭候多时。瞥了眼站在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意翩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陈复上前道,“公主,西淮一行,必暗含凶险。请公主务必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