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说,三哥究竟是聪明还是笨呐?想来,能把四书五经,先贤经典倒背如流的人应该不蠢,可三哥他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
外间虽然有传,父皇是因为我被当日不染池上,那具漂浮的舞姬尸体吓病了,才会对逼死那舞姬的贤妃勃然大怒,禁了贤妃的足。
但事实究竟怎样,你我兄弟心里都很清楚。
我早就已经跟三哥明说,说我绝对不会去父皇跟前,为贤妃求情。三哥却连续五日到我这儿,费尽口舌地逼我改变主意。
方才还说什么,他已经‘五顾茅庐’了,比当年刘玄德三顾诸葛孔明的茅庐,还要多两份的诚意。
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说让我做人不要太绝。”
楚恬先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应道:“贤妃是父皇的嫔妃,有关贤妃的事,便是父皇后|宫里的事。咱们做儿子的,不好掺和父皇后院的事。”
“六弟是个明白人。”楚惟道,“三哥平日里满口的礼法规仪,道德伦常,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些呢。”
“关心则乱。”楚恬将茶碗放回桌上,“眼见中秋将至,父皇还没解除对贤妃的禁足。三哥大约是怕贤妃无法出席中秋宫宴,才急着想法子,想在中秋宫宴到来之前,让父皇解了贤妃的禁足。”
楚惟恍然,他原先还有些纳闷,像他三哥那样死要面子又爱摆架子的人,平日里就算被他气到快吐血,也会拼命忍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今日,他三哥竟然在他面前那样失仪……
为贤妃的事,他三哥怕是急疯了。
能不疯吗,中秋宫宴可是仅次于除夕宫宴的第二大宫廷盛宴。
贤妃若是不能出席,那么……
“我成日待在春来阁不出门,日子都过糊涂了,倒忘了快过中秋了。”楚惟与楚恬说,“如今想来,倒不怪三哥着急,若贤妃禁足不解,未能出席今年的中秋宫宴,恐怕不只后|宫的风向要变,外间的风向怕是也要变了。”
楚恬微微点头,“要怎么做,五哥再好好想想。”
此刻的五皇子楚惟,明显没有刚刚那样泰然自若了。
之前,他是真没想到还有中秋宫宴这一茬。
便把他三哥请他出面为贤妃求情一事,想的过于简单。
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
如今再看,他才发觉这事儿其实还挺复杂的。
是得重新考虑看看,究竟要怎么做才最好。
一旦他行差踏错,必然会连累他母后。
贤妃与淑妃不同,淑妃纵然嚣张跋扈,但不论欺负谁,还是打压谁,都是明着来,从不在背后捅刀子。
而贤妃正好相反,贤妃是表面笑嘻嘻,专爱背后下刀子。
除此以外,贤妃还特别小心眼,特别记仇。
他三哥的脾性,就是随了贤妃。
倘若此番,他不出手帮贤妃,贤妃一定会记仇。
却不是记他的仇,而是会把这笔账都算到他母后头上。
认为他一定是经他母后授意,才不肯出面帮她求情。
想他母后为人一向心慈,性子又绵软。
虽贵为当朝皇后,母仪天下,却也只是表面看起来风光。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母后一直都被贤妃和淑妃压着。
尤其是贤妃,仗着资历、家世、以及多年经营下来的,在后|宫之中的威望。
同时,还仗着自己有协理六宫之权,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要暗暗与他母后较劲,逼他母后屈从于自己的决定。
贤妃霸道,极其霸道,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贤妃霸道的有手段,有底气。
楚惟心里很清楚,眼下他父皇虽然很生贤妃的气,但贤妃绝不会因为逼死一个舞姬这种事就彻底倒台。
贤妃能否重获他父皇的爱重他说不好,但贤妃的禁足迟早是要解的。
协理六宫之权,也迟早会恢复。
一旦贤妃恢复了元气,只怕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他母后寻仇。
以他母后那般温软到都有些懦弱的性子,怎么应付得来。
可要是他依了他三哥的话,去他父皇面前帮贤妃说两句好话,以贤妃的性子,也不会领情。
反而会觉得,他们母子都怕了她,日后气焰恐怕会更加嚣张,更变本加厉的欺压她母后。
如此看来,无论他帮还是不帮贤妃说话,结果都没什么两样。
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他得再好好想想。
“多谢六弟提醒,我会再好好想想。”楚惟感激道。
楚恬淡淡一笑,正欲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果盘里有蜜瓜,笑容瞬间就碎在了脸上。
他连忙问楚惟,“五哥这儿还有蜜瓜吗?”
得此一问,楚惟怔了一下,“这盘子里的不够吃吗?”
“不够不够,五哥这儿还有吗?”
“秋水。”楚惟冲屋外喊了一嗓子。
片刻,楚惟身边的大宫女秋水就进了屋,“殿下有何吩咐?”
“柱州蜜瓜还有吗?”
“回殿下,柱州蜜瓜还剩下一个,要奴婢命人切来吗?”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