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低声答:“听说是昨日,贤妃娘娘到懿祥宫陪皇后娘娘用完午膳出来,回自己宫的时候,路过清晖园,见一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园中搔首弄姿。贤妃娘娘大怒,当众将人训斥了一番。那女子羞愤难当,就去投池自尽了。”
话说到这儿,有德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还听到一种说法,说那个女子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以为皇上当日会路过那里,于是故意等在那儿,意图勾引皇上。还说…还说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羞愤自尽,而是被贤妃娘娘派人推进不染池淹死的。有一个小兄弟说,昨日他当差路过不染池,正巧碰上那淹死的女子被打捞上岸。据那小兄弟讲,那淹死的女子穿了一身鲜红鲜红的衣裳,跟血那么红,皮肤在水里泡的森白森白,死状可吓人了。”
“你说那女子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云栖一把抓住有德的胳膊。
有德吃疼,惊慌地看向云栖,发现云栖的脸色才是真的吓人,“红……”
没等有德把话说囫囵,就见云栖扔下手里的伞冲进雨中,向西飞奔而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当有德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栖已经跑远了。
有德一脸不安地拾起云栖落在地上的伞,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第28章
云栖跑的很快,这绝对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跑的最快的一回。
她毫不在意所经之处,其他宫人向她投来的或探究,或诧异的目光。
因为她根本就看不见。
凄风卷着苦雨冷冷地扑打在云栖脸上,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勉强看清路。
她急着回含冰居,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昨日在清晖园中,宋氏是如愿见到了皇上,并再次获得皇上的垂青,而非冲撞了贤妃。
现下,宋氏已经被御前的人好生送回了含冰居,而非淹死在不染池里。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还隔着半条长街,云栖就隐约望见一队人从含冰居出来。
她连忙停下脚步,揉了揉被雨水模糊的眼,见那队人正从含冰居往外搬东西。
那队人皆身穿统一的蓑衣斗笠,斗笠的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但从这些人的鞋样来判断,应该是一队太监。
云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由心间传来的梗塞感让她痛到窒息,浑身顿失了力气。
她踉跄了几步,慌忙扶住一旁的宫墙,才险险没摔倒,不停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队太监抬好东西,迈着快而整齐的步伐走上长街。
在经过云栖身边时,带起一阵风,惹得云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云栖捂着心口,艰难地转过身,望着那一队太监匆匆离去的身影,感到整条长街上都弥漫着沉沉的死气。
若不是在白天,她大概会以为自己活见了鬼。
“砰”的一声闷响,一样东西从其中一口箱子上掉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后,又接连爆出“嘣嘣”几声异响。
那声音像是……像是琴弦断掉的声响。
云栖的视线落在那样东西上,瞳孔猛然一缩。
她认得那样东西,那是宋氏的筝。
是宋氏当宝贝一样珍爱的筝。
宋氏的东西为何会被搬出含冰居?还被这样粗暴的对待?
看着其中一个太监愤愤地揣了那筝一脚,才将筝搬起扔回箱子上,云栖也好似被人揣了一脚,腿颤的已经站不稳了。
整个背贴靠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一切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不对,不会的,那淹死在不染池里的红衣女子一定不是宋氏。
宜香一定也还好好的……
凉凉的雨水不断地拍打在脸上,却冲不淡泪水的温热。
云栖倚着墙,滑坐在地,她突然觉得好累,从未像此刻这样累过。
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
那声音如同从天外传来,听不真切,也不知是谁在唤她。
而她也不愿费神去分辩是谁,她真的太累了,累到想一直这样睡下去。
……
“呀!可醒了!才人,这孩子醒了!”
朦胧中听见赵姑姑的声音,云栖下意识地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身上好似被人抽光了力气,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
“快别动。”这是吴才人的声音。
接着,云栖就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按上她的肩头。
云栖依言放松下来,但下一刻她的身体又猛地绷紧。
“才人,宜香回来了没有?”
吴才人不答。
刚刚醒来的云栖视物还有些模糊,她连忙用力眨了眨眼,见吴才人微微垂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和鼻尖都隐隐有些泛红。
一旁,赵姑姑侧身站着,看不清神情和脸色,只看见肩膀在轻轻颤抖。
云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坐起来,一手扶着床沿就要下地。
“我去看看宜香。”
吴才人连忙按住云栖,却怕弄疼云栖,不敢按的太重,“你病着,快回去好好躺着。”
没亲眼看到宜香一切安好,她如何能躺得住。
“我去看她一眼就回来,或者叫她来看看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