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寿点头,很好脾气地说:“姑娘尽管问。”
云栖紧紧揪起的心稍稍一松,问道:“敢问常公公,与我一同关进来的那些人,眼下都……都……”
都什么呢?
云栖迟疑了一会儿,才将这问题问囫囵,“他们都……都还好吗?”
都被关进暴室了,处境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好吧。
先不说有没有遭受严刑拷打,单被关在这不见天日,阴冷潮湿的地牢里,也算是种刑罚了。
这牢里真的好冷啊。
身上的每寸血肉和骨头,还有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冻住了似的。
云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从内到外,都冻得透透的冰人,用锤子一敲,她就会瞬间碎成一地的冰渣。
谢天谢地她身上有条厚实的毯子。
若没有这条毯子为她遮住牢中大半的森森寒风,她怕是早就冻死了。
云栖颤抖着将垂落的毯子往肩膀上披了披,她知道自己刚刚问的问题有些蠢。
她本该这么问的,问同她一起关进来的那些人处境如何。
她之所以蠢蠢的问了一句“都还好吗”,是因为她盼着大伙儿都还安好。
云栖思量着,正预备将刚刚的问题再重新问一遍,却听常禄说了三个字“都死了”。
云栖一怔,不明白常禄为何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于是,满眼困惑的看着常禄。
常禄借着灯笼的微光,见云栖正用她那琉璃珠般明亮晶莹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惊慌。
他不由得稍稍放低些音量,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说,都死了。”
都死了?什么都死了?
难道说!
不,不会的,玉琅和玉珀怎么会都……都死了呢。
赵姑姑和有德呢?还有阿阮和碧蕊……难道都……不,这绝不可能!
云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门口挪去。
在离门口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实在没力气的云栖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栅栏外的常禄见状,“哎呀”一声轻呼,问:“怎么样,可摔疼了?”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她的心已经太疼太疼了,与之相比,皮肉上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
见云栖摇头,常禄心中迟疑。
刚刚那下明明摔得那么响,怎么可能不疼呢?
这云姑娘怕是听说与她一同关进来的那些人全都死了,吓坏了吧。
常禄突然特别后悔把实情告诉云栖。
不只是怕万一人不禁吓,吓出个好歹,他回头没法跟王旻公公交代。
也是瞧云栖一个小姑娘柔柔弱弱怪可怜的,打心底里有些同情云栖,不忍吓唬云栖。
可话都已经说了,也没办法再收回来了。
常禄只好放软了声音,与云栖说:“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倒碗温水来。”
想着小姑娘应该都怕黑,常禄便俯身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栅栏前的地上,才站起来转身欲走。
谁知他刚预备抬脚离开,就感觉到衣角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转身,见云栖将自己那过于纤细的胳膊从栅栏里伸出一截,用那白皙秀气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他一片衣角,“常公公请留步。”
常禄的心瞬间就更软了,“有什么话,等我取了水回来你再问,能说的我都会说给你听。”
瘫坐在地,扶着栅栏才能勉强维持住坐姿的云栖,红着眼珠仰望着一栏之隔的常禄,“我不要水,只求常公公能将与我同一日关进来的宫人名册拿给我看一看。”
名册那种东西,岂是能随随便便拿给人看的。
可常禄却鬼使神差般的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常禄便带着名册和一碗温水回来了。
远远望去,云栖此刻正倚靠在门口的栅栏上,守着栅栏外那盏灯笼。
灯笼的光昏黄昏黄的,在此光映照下的云栖,看起来十分的柔弱无助。
常禄觉得,不只是他,任何人瞧见这样一个小姑娘,应该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前一刻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将名册交出去的常禄,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名册拿给云栖看。
只是,这位云姑娘她识字吗?
应该是识字的。
否则,也不会说要看名册。
常禄隔着栅栏,俯身蹲下,原是要先将水递给云栖,叫云栖喝了暖暖身子,润润喉咙。
谁知,云栖却自行抽走了他另一只手上握的名册。
常禄只好忙不迭地提醒,“姑娘要看的在最后两页上。”
云栖诚恳谢过常禄,便将名册放在膝上,低头翻开来。
这云姑娘果真是识字的。
常禄望着云栖,心里想着,在宫里识字的宫女可不多。
而识字的宫女中,十个有九个都是后|宫各位娘娘的陪嫁。
是各位娘娘母家有意栽培出来,好在宫里帮衬各位娘娘的。
而眼前这位唤作云栖的小姑娘,名册上登记的身份是丽景轩的杂役宫女。
杂役宫女竟懂得识字,说不去怕是没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