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听,又似乎没有喊。
车外的深秋的夜里,寂寂无声,连秋虫都噤了声。
“徐总,您慢走,祝您晚安。”保安挥手说。
唔,也许只是保安在跟她说话。
车子已经进了小区,慢慢远了,离得大门越来越远,他还是像根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棵桂花树下,视线一直追着她的车,没有任何动作。
倒视镜里回望他,仿佛心有灵犀,他的目光与她的交汇痴缠一起。
然后他转身即走。
鬼使神差,她停车熄火,人跳下车去,小跑几步唤住他:“喂!”
燕渠豁然转身,“秋怡!”
还真是在喊她……
“你……”秋怡目光闪烁,掩藏起眼底的错愕。
隔着冰冷的门禁,她将男人默默打量。
已是深秋的夜。
但他只着了一条灰蓝的牛仔裤搭配上身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里面是件高领灰色毛衣。他没穿大衣也没穿羽绒服,就这样子站在夜风里,脸色已冻得有些发白,嘴唇微微哆嗦着,双手插在衣兜里取着暖。
他定定地望着她,没有前进一步。
他游弋的目光,似乎在犹豫,似乎在思忖。
既然能叫出她的名字,秋怡于是上前,“找我?你是?”
燕渠看着她略显迷茫的目光,心底微微失望。
貌似她又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正好这问题也给了他台阶下,便赶紧将之前想好的说辞道出来:“我叫燕渠。张艾,你认识她的吧?她作为制片人正在筹拍一部西游题材的电视剧,我原本是在里面演二郎神的。而那部剧,据说你有投资?徐总,我,我……我很需要二郎神那个角色,所以我来找你,是想恳请你……”
点到即止的话,未尽之语,她该是听得明白。
“艳曲?艳曲……”但秋怡喃喃着这个名字,根本已经分神没再细听他后面的话了,“年光竹里遍,春色杏间遥。烟气笼青阁,流文荡画桥。飞花随蝶舞,艳曲伴莺娇?”
门口的两个保安面面相觑,嘀咕商议着:“要不要赞一声好诗?”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万一拍在马屁股上?”
“咱们不就是要拍马屁吗?”
燕渠:“……”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都不适合吟诗作赋。
她全然没看见保安们对她一言难尽的神色,就把他看着,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燕渠神色微赧,“徐总,不是那个艳曲。燕,就是燕子的燕,渠是沟……”
燕渠看看不远处那人儿。
她优美的颈项间松松垮垮地挽了一圈儿粉色毛围巾,纤细的身材外面套着件同色的粉色呢大衣。敞开的大衣内,是一身干练的白色打底配裸色窄裙,尽显玲珑曲线。
李晓东说,女人要是穿嫩点,起码年轻个五六岁。
他此时看她,完全不觉她是个已经上了三十岁的老总---这听起来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刻板严厉的女人形象。
但是,他此时看着的她,就一个二八年华的娇小姐,沉迷诗书,迷恋才子。
心,不自觉柔情似水起来。
管他们的呢,就是想同她就地吟诗作赋又怎的?
情趣,你们懂吗?
他改口:“不,渠是‘问渠那得清如许’的渠。”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见长江天际来---是这句诗吗?”
“……”他深深看她,心情复杂,“是的。”
记不住他的名字,却又犯同样的错误。
“燕渠,你的名字真好听。”
“……您过奖了,徐总。”他不晓得为什么老脸滚烫。
秋怡招手冲两个保安示意,“这是我的朋友,请放他进来,谢谢。”
门禁再次打开,燕渠的身形顿了顿,看看一旁已经换上笑脸的保安,方才阔步走进小区,走向秋怡。
秋怡去逛了趟超市,买了很多东西,后备箱几乎塞满。
燕渠来了,正好给她当免费劳动力。
秋怡将东西都往燕渠怀里手里塞,反正他长得高大,看起来也很好使用的样子。
她打着甩手在前面领路,优雅地步上台阶,“一开始就叫我秋怡,怎么现在又客套起来称我徐总了?”
“呃,我……”
他还没想好借口。
秋怡已说:“其实私底下,我都喜欢听人家叫我名字,这样亲切些。”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别墅。
那对佣人老夫妻都笑着迎上前来,“燕先生,您来啦?快请进!”
二人齐动手,接住已经颤颤巍巍要掉落的东西。
燕渠站定不动,稳住身上那些盒子袋子,等着老两口一一拿走,口中谦和地他们寒暄:“秦妈,您好。张伯,您好。”
秋怡眼露惊讶,回头看了看燕渠,又看了看秦妈两口子。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向深夜十一点。
秦伯给燕渠泡了壶好茶,招呼人在客厅那边长沙发坐下,陪着闲谈。
秋怡端着咖啡杯子进厨房倒开水泡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