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枝虽然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但她报考的都是个顶个严苛的名校,所以她也没有幸免,两所的二试结果都落榜,只剩下唯一一所一息尚存,成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楼道她还试探地问了邱漓江结果,他稀松平常地点了点头,终于让游枝彻底地松下了口气。
知道邱漓江也存活下来,比她自己通过还令她庆幸。
地下室的人一下子去了大批,临别前夜大家还是组织了一顿散伙饭,去的是第一次去的那家桥洞下的卤煮摊。相似的灯火,微温的食物,更多的啤酒瓶,将气氛烘托地有些伤感。有几个女生缠住了邱漓江,游枝远远地坐在一边,故作心不在焉地瞧上两眼。
那个曾打趣着要和游枝拍情侣合照的男生,拎着酒瓶坐到了游枝身边。
他说:“我要走啦。”
游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匮乏地拿起一瓶酒,和他轻轻相碰干杯。
他哈哈一笑:“够意思,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游枝被他的话吓到,不想曲解话里的意思可又觉得这话说得着实暧昧,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脸色扑棱棱透着尴尬的绯红。
“放心吧,我不插手两情相悦的感情。我知道你和邱漓江……”
游枝打断他:“不要乱开玩笑了,我们什么都没有。”
男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游枝,慢慢凑过来,低声地在她耳边说。
“那为什么邱漓江有次半夜说梦话,会念了你的名字?”他耸肩,“我可是都听到了。”
游枝心一颤,一瞬间的眩晕后她想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恨意和爱意,在梦里面有什么不同呢?这个人不知道他们中间的曲折,单纯地以为青黄不接的少年梦里喊着少女的名字不会有第二种解释。
她无奈地笑了笑:“也许他……做的是个噩梦吧。”
游枝伸手拿过酒瓶,不带犹豫一股脑灌下喉管,辣意摧枯拉朽地烧遍了身。
学校给游枝发来了最终面试的时间,中间有近一周的间隔。她怕忘记,赶紧在日历上标注了大大的感叹号。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除了奶奶也不会有别人。奶奶照例还是老三套:吃了没,睡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游枝高兴地跟她报喜,说自己挺到了最终关。
“也别太拼了,明天记得买个蛋糕。”
“啊?蛋糕?”
“你这孩子,明天生日自己都忘了呀?你妈呢,把电话给她。真是不像话!”
“她出去上班了,生日记得记得。我会吃的。先挂了啊。”
多说多错,游枝赶紧挂了电话。视线漫无边际地扫着日历,定格在23号。居然已经到了她的生日。
游枝又立刻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奶奶真的打电话给她妈去提醒,那她撒的谎岂不就暴露了?
思及此,游枝立刻给游妈拨了个电话。嘟嘟声没来得及让游枝紧张多久,就被接通了。
“喂?”
游枝一听到这个声音,五味杂陈的思绪浮上心头,她强压下去,镇定道:“是我,游枝。”
“小枝?”游妈微微吃惊,“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我来上京参加艺考,但跟奶奶说的是来你这儿住了。我怕她万一给你打电话,你别说漏嘴。”
游妈更吃惊了:“你来上京了?怎么不来我这儿住?”
游枝没有回答,游妈继续讪讪道:“至少咱们一起吃顿饭吧,好不好?妈妈也很多年没见你了,真的很想你。”
游枝捏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
有个声音在心里说:去吧,当面亲口告诉她你剑走偏锋还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她看看这些年没有你的野孩子还是生长成令人刮目相看的模样。
“……什么时候?”
“明天吧,可以吗?”
这个日子让游枝又心底一咯噔,莫非……她记得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坚硬的心窍猝不及防地又被挖开一小裂缝隙,软得洪水过境。藏得这么深的隐痛为什么突然让自己发不出脾气,也无法说不。难道就是因为血缘吗?这个流淌在血液里贯穿了五脏六腑暴晒在阳光下也难以蒸发的东西。
游枝觉得好不公平。
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也许她执意要考来上京的原因,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里有那个人在,在举目无依的那么多座城市里,它是最接近故乡的存在。
游枝最终还是答应了去见她,因此足足失眠了一整晚。
生日当天,她早早地去到了约定好的火锅店,不住地在脑海里想过了十几年,再见会是什么模样。
记忆里关于那个人的身影真的很模糊了,残存的印象是倒扣在桌子上一家三口的相框: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抱着襁褓中的游枝,眉眼有着母性的温柔。
而游枝也确实没有想到,这种熟悉的母性温柔隔了十几年,居然还残存着——
在她摸着显怀的肚子慢悠悠走进火锅店的时候。
彼时游枝已经等了距约定的时间过去两个小时,服务员的眼刀都快把游枝扎烂了,才等到游妈妈的姗姗来迟。
“对不起小枝,临时妈妈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了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