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宁王府,就这样,一朝散了。
如今家不成家,谁不难过呢?
他能看得出来,王爷也是难过的。只是他隐藏得好,不愿教人担心。他是整个宁王府的主人,如果他先垮了,那又怎能做表率给其他人呢?
这次搬到京郊,皇上命他思过三个月。其实,形同禁足罢了。
唐稚到底长成少年郎,不似唐纭般感性,只扮作无事发生一般,面上还是笑着,“四哥四嫂,等过几日你们不忙了,我们再来府上做客,四嫂可要亲自下厨招待哦!”
江月白做的菜其实算不得特别上乘,多年前还未出嫁的时候那手艺更是不敢恭维。只是做惯一家人了,大家也就吃得惯她煮的家常菜的味道了。
她拍了拍唐稚的肩头,笑着应声。本已上了马车的程瑶双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这时掀开车帘探头出来,“都聊什么呢?”
看到唐纭哭着的模样,程瑶双一个猛子跳下来,“小纭?怎么哭成这样了?”
唐纭勉强挤出笑容,程瑶双头一歪,又见这边跟江月白说话的唐稚,“死小鬼,你也来啦!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唐稚脸一板,“你才不是我姐姐。”
程瑶双不甚在意地对他做了个鬼脸。唐疏夜见整顿得差不多,便让管家也上了马车,对着他们告别。唐纭点点头,“四哥四嫂,万事小心。”
唐稚也冲着他们挥挥手。江月白把程瑶双赶上了马车,“你们回去吧,这里尘土大,小纭受不了的。”
唐稚拉着自家皇姐站在墙边,看着几人一个一个上了马车。
江月白从帘子里伸出一只手跟他们挥挥,又命车夫开行。她怕待得越久,越不舍得离开。
底下站着的那两姐弟,唐稚拉着唐纭的手,已长得高过唐纭一个头,对着他们挥手,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是少年人纯粹的笑容。
他是真的长大了。
明明也是难过的,但在唐纭面前,半分都不露,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安慰她。
行出了好远,确定看不到那两人了,江月白偷偷掀开一角车帘,向后方望去。
宁王府的轮廓已有些模糊。树木掩映下,那灰白的墙面、翘起的屋檐,朱红的正门,上面还有一个她前几年挂上去的红灯笼。后来没舍得拆掉,几年下来风吹雨打,灯笼外壳已有些残破。而那隶书撰写的“宁王府”漆金牌匾,也即将要被拆卸了。这么一看,倒还破败得相衬。
那低调却不失大气的建筑,就这样渐行渐远了。
是真的要再见了。
☆、交接
江月白放下手中的帘子,转了回来。
轿子平稳地前进着,不会为任何事而停留。
手上一热,她抬眼,却是唐疏夜将右手伸了过来覆住她的,“舍不得?”
江月白笑笑,不着痕迹抽出了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此时此刻她是不能表现太多难过的。她不可以比他先倒下。如今的状况,他心里绝对不好受,无论如何她不能给他添堵。
而事实上两个人都表现得轻松。
就好像真的只是搬个家那么简单而已。
江月白看了看,突然想到一件事,“李琦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回来?”
唐疏夜说:“我把他留在刑狱司了,上午是去跟他交代。”
江月白微微一愣,意思是刑狱司交由李琦负责了?
那皇上那边呢,江月白下意识地想到,毕竟李琦是唐疏夜的亲信,会不会……
唐疏夜似看出她的想法,安抚地笑笑,眼中有一丝少见的狡黠,“不碍事,至少在今天结束之前,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江月白明白过来。明了他是利用了最后时限的这个空子,也笑说:“真有你的,李琦做了刑狱司头号长官,你一定很放心。”
他坐靠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嗯。不至于因为我的原因,把他的终身大事也牵累了去。”
终身大事?
江月白脑中浮现出了之前唐稚贼兮兮地跟她讲要为李琦跟唐纭牵线的场面,慢慢转过了弯儿。李琦和唐纭两情相悦,但唐纭的婚事不一定是由她自己做主的。李琦本就不是世家子弟,在皇家看来出身也不够格,若是不能在职场做出一番成绩,只怕皇上那边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要做当朝公主的驸马,自然不能只是个跟在别人后面的跟班,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才行。
江月白明了他的良苦用心,但李琦说不定没领会到他的用意,“那李琦是不是一直推脱来着?”
唐疏夜也淡淡地笑了,有些无奈的模样,难得一本正经地开起玩笑来,“是啊,哭着喊着说不能离开我,要和我一起走。”
江月白偷笑,依她对李琦的了解,还真有可能死都不愿意抛下唐疏夜自己做长官。但哭天喊地的,就有些夸张了吧,这人取笑起下属来还真是不留情面。
想到他们即将搬到的宅子离李琦的大别院也不远,以后唐纭若真和他成了,倒是离他们四哥挺近。一家人远离朝堂,也挺好。
想到这,江月白揶揄了他一句,“人都说宁王爷两袖清风,日子清苦,你倒是不费吹灰之力拿出了五万两,又轻轻松松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家业,真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