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死里逃生后的心有余悸让她一下脱了力,又向后倒去。唐疏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
屋里众人都是一副担心的神情,程瑶双趁这空档钻了过来,扑在她被子上瘪着嘴说:“你才是吓死老娘了,差点以为你们几个都要葬身火海……”
葬身火海?
江月白突地打了一个寒噤。
刚才梦里的场景复又袭上心头。那灼热温度似乎就在身边,眼角余光也仿佛变作了血色。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抬头,想要向唐疏夜求证这件事,“我们几时返回来的?”
这里是她熟悉的房间,他们现在一屋子人都在城郊宅院里。
唐疏夜点点头,沉声说:“我们几个逃了出来,二哥死了。”
……贤王死了?
江月白愣住。
那样一个好像强大无情到无敌的人,最后竟也葬身火海了吗?
她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贤王死掉照理来说对他们应该是最为值得庆贺的一件事。他一日不死,他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那真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
她缓缓收起膝盖,双臂抱膝,目光落到眼前被子表面绣的花纹上。
江月白喃喃出声:“就这么轻易死了,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唐疏夜给她掖好被子,温声说:“以后不会有人再能伤得了你。”
她却好像倦了似的,摇摇头。众人默契地稀稀拉拉走出去。唐疏夜最后出的门,房门轻轻合上。整个房间里又只得她一人。
江月白抬头看了看屋顶的白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回来了。
终于从那个噩梦里逃脱了。
盛天纵也好好地出来了,看他的眼睛同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心中那颗大石落地,经此大难,此时倒仿佛一身轻松似的。
小翠也在贤王身边无性命之虞,眼下贤王已死,凭着小翠如今的身份地位和金钱,要想重新开始绝非难事。
一切终于结束。她也可以好好地想想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如果不出意外,宁王的身份也即将恢复,而她不能再做回宁王妃了。有些话纵再伤人也必须得讲出来。否则便是伤人伤己。
这边她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同他和离。
江月白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翻身下床找出了纸和笔,坐在桌前,开始写那些她一早就想好的话。此时此刻,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今次贤王已死,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他接下来要走的路只会越来越顺。
他会重新走到那高位,披戴往日的荣耀。
她不问他之前那么久不出现是为了什么,答案,她也不用知道了。
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最后正要落款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她停下手中的笔,“进来。”
唐疏夜走了进来,还是一如往常的黑衣劲服,见她坐在桌前不知道伏案写些什么,蹙眉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你刚刚才从火场出来……”
江月白微笑着阻住他的话头,酝酿了一下,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出事前我说过,有事要同你讲?”
只是还没来得及,便被贤王的人拉走了。
唐疏夜面上的神情变了几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有些晦暗。江月白不解地看他,他只轻轻颔首,沉声说:“记得。”
本还打算是把这信托人交给他,不过眼下既然两人都在,便也不用大费周章。江月白把手中的信递到他手中,微笑道:“看看吧。”
他并没有急着打开,似乎对信上的内容早有预料。只是一眼望住她。等他再度开口,嗓音已有些喑哑:“……一定要这么做吗?”
江月白站起身来,看着窗前的小盆栽。他们离开的日子里,窗台上的花花草草还是有被好好地照料着,看样子好像长得高了一些。“对不起……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只是相知相识的过客……”
唐疏夜没有说话。
她大大方方地在他肩头抱了一抱,然后拉开些距离,仰头认真地凝着他说:“终有一日要分别。”
唐疏夜亦凝着她。
那幽黑的眼眸里迅速卷起一些晦涩的情绪,教她捉摸不透。他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末了只说道:“我不会放开你。”
说罢便折身很快地出去了。
江月白立在原地。他的反应既在她的意料之外,却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一个人若是铁了心的要走,谁也拦不住的。
第二日,江月白在房里收拾东西。她要带的一点不多,不过是一些衣物之类的日用品,很快便打包好了。
想了一下,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江月白转身在最下层的柜子里摸索一阵,却没摸到自己常用的那支毛笔。
搞什么,江月白心中嘀咕,她回了清水还要用这支笔写年度总结的,要不要这么玩她。
虽然这笔嘛,大抵都长得一个样,但江月白此人又顽固又念旧,一时叫她弃了用了那么久的东西那是断断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