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应该感激
余秋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情绪激动的要求史蒂夫导演将刚才拍摄的所有手术场景全部剪掉。
谁允许他们进行拍摄了。病人家属吗?病人家属也不行,这关系到红霞的个人隐私,除了她本人没有谁能够替她做决定。
谁准他们进手术室了,外头的这些领导吗?不行,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手术间不能随便进入这是最基本的常识问题。
她不相信见多识广的史蒂夫导演连这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难道他没看到他们所有参加抢救的人都换上了洗手衣?好,她是没有来得及换洗手衣,因为她要急着救人命,但是她穿了两层手术衣,还戴了两层手套。
事急从权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随便跑到手术室里头来。
万一产妇发生感染呢,这个责任到底谁来承担,谁也承担不起。
“我们中华民族的确是礼仪之邦,一贯优待客人。但也请你不要肆意利用我们的善意。”
余秋恨得要死却毫无办法,自己人不争气,她能怎么办?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关键是没人讲规矩。
她的英文说的又急又快,大量的医学名词参杂其间,就连翻译都反应不过来。
廖主任彻底傻眼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会说洋文啊。”
乖乖,这个事情可真是的。
余秋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完蛋了,她自我暴露了,她怎么就说英语了?
她只是担心红霞跟她家属听到之后会害怕,所以下意识地选择了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余秋抬高了下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父亲是医学教授,不然您以为我一个初中毕业生怎么会开刀的。”
麻蛋,能不能关注重点?领导来临床从来帮不上忙不说,还尽他妈的瞎添乱。
红霞被从手术室里头推出来,直接送回病房。
余秋狠狠地扯下自己身上的双层手术衣。脱袖子的时候,她疼得呲啦一声。
胳膊肘烫伤的水泡被磨破了,粉红的嫩肉粘在了手术衣内侧,已经巴得牢牢。她这么猛力一扯衣服,嫩肉立刻被扯裂,渗出鲜红的血来。
余秋却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胳膊,她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慌忙翻看双层手术衣的衣肘部位。
谢天谢地,血迹只洇在了内层手术衣上,外面一层倒是干燥的。阿弥陀佛,要是手术衣也潮湿了就麻烦大了,整个手术台都被污染掉了。
其实现在比起污染手术台,她更担心的是红霞会出现羊水栓塞。妈的,她居然用这么简陋的方式给病人输血了。
她想她肯定是疯了,被这恶劣的条件硬生生给逼疯的。
余秋憋着的一口火没地方撒,她狠狠砸下手术衣,头昂得高高的,跟着病人的推床跑了。
卫生院的手术间又没有术后恢复室,更加没有专人照应。
产科医生与助产士还有自己的住院病人要照应,急诊王大夫跟护士也在值班当中,他们谁也分不出额外的人手留在手术间照应病人。
反正手术室里头也没有什么抢救设备,还不如回病房,起码有医生护士看着。
大概是王大夫跟何东胜端出来的那一大桶血水实在太吓人,廖主任都被赤脚医生生人勿近的气势给镇住了,居然什么话都没再说。
直到推车上了斜坡往楼上转的时候,廖主任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有针刺麻醉吗?藏着掖着做什么?”
王大夫从他旁边经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忙忙回自己的办公室看急诊病人了。
红霞被运送到病床上,孩子就躺在她旁边。从现在的反应来看,这个孩子倒是没有明显的新生儿缺血缺氧脑病表现。
至于后续发育会不会出现问题?那真是只有老天爷才能给出答案了。
在生命面前,人才是最脆弱的。
红霞的丈夫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他看到老婆跟孩子醒着回来了,在病房里头转悠了两圈,被医生喊着签了好几个字之后,还是助产士催促他:“你好歹给你老婆弄点儿吃的呀。”
他昏昏然地发出一声“啊”,摸摸口袋,却掏出了两个鸡蛋。
这是他从家里头鸡窝摸的,因为想着要去杨树湾找大夫看病,得拿两个鸡蛋做诊金。
医生跟助产士看着这个年纪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新手爸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还是助产士接过了鸡蛋:“行了,我给你老婆打碗蛋花汤吧。”
余秋忍不住问红霞丈夫:“你父母呢?”
虽然说家属越多交代起病情来情况越复杂,但现在说实在的,还不如红霞的公公婆婆在场。
起码老人家年纪大见识也多些,总比这对一问三不知道新手父母来的强。
红霞丈夫茫然地摇摇头,小生嗫嚅着:“我家断粮了,我阿爹阿妈去换山芋了。”
医生皱眉:“不是刚打下稻子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断粮?”
前头双抢,医院还放了农忙假呢。
余秋却反应过来了,现在打下来的粮食不是直接分给农民,而是要先缴纳完公粮之后,然后再统一分配。
去年年底分的粮食吃了这半年,农家断粮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