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有些渣,很是对不住萌萌哒小陈姑娘。
何东胜看她的样子好笑,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啦?吃的不痛快吗?”
余秋愁眉苦脸,摇摇头,唉声叹气:“我就是突然间想起来个故事。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前有对情侣非常相爱,后来呢男的要下放去边疆,女的就毫不犹豫地跟他一块儿去。下放后的生活非常辛苦,但有情饮水饱,他们仍然很幸福。
有一天过中秋节,队里头就给他俩发了块月饼。男的带着月饼回家,先是将月饼一分为二,吃掉了自己的那部分。后来他看着另一半月饼,实在按捺不住,又一分为二,吃掉了一半,于是剩下的月饼越来越小,到最后被他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女的呢,也听说了队里头发月饼的事情。她下了工回家,怎么也找不到月饼。
男的就承认月饼被他吃了。他承诺以后会给女的买很多月饼。
但是那天过后,女的就选择回城离开这个男人了。”
余秋叹了口气,“我以前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渣得惊天地泣鬼神,现在我却突然间理解了他。果然是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足而识礼节。生存才是第一需求啊。”
何东胜在边上笑:“所以要吃饱了肚子呀。”
他这么一说,余秋倒是想起来了:“你吃饭了没有啊?”
何东胜点头:“我吃饱了过来的。”
余秋十分怀疑这话的可信度,按照航船的行驶时间,何东胜从杨树湾过来的时候,还不到社员们正常吃饭的饭点。
那他到底是在哪儿吃的饭?
年轻的生产队长被她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顿逼问,赶紧举手求饶:“我真吃了,胡奶奶贴了饼子,我就着板栗烧鸡一块儿吃完了才坐船过来的。”
余秋将信将疑,坚持从柜子里头翻出了一包蜜枣推到他面前:“你吃点儿这个吧。”
何东胜看他如果不吃的话,赤脚大夫很可能没完没了,他只得点头,抓了颗蜜枣往嘴里头送。
余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翻出笔记本,开始默写教科书。
何东胜伸过脑袋看,立刻摇头:“把笔给我吧,你就张嘴好了,别抓笔写字了。”
她刚才吃饭的时候,抓筷子都费劲,简直就是握着筷子往嘴里头扒拉饭菜。
何东胜抓着笔,示意余秋口述:“你说,我给你记下来。”
余秋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吧,还是我自己写,你也忙了一天了。
何东胜笑了:“没事,我也想趁机好好学习一下。”
余秋表情古怪:“你确定你真想学?”
生产队长肯定地点头:“那当然。”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杨树湾大队6队的队长被迫听写了完整的《妇产科学》的一整章内容。
余秋从女性生殖系统解剖开始讲起,逐字逐句复述教科书上的内容。
她还真不是故意要捉弄年轻的生产队长,而是教科书的编排顺序本来就如此。如果学生连解剖结构都搞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各个部位的生理功能,那后面还怎么听这一门课啊。
何东胜先是窘迫不堪,后来看赤脚医生满脸坦然,居然闭着眼睛,跟背书一样一条条地说出来。他也悄悄地松了口气,认认真真地开始听写。
何东胜上高中的时候学过速记,所以手术上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慢。加上他多少也学过医,对一些医学名词相形之下并不太陌生,所以勉强能够跟上余秋的速度。
余秋像是了解他的速度一样,她不急不缓地复述着课本内容,每每到了何东胜觉得自己快要来不及记下来的时候,她就会停下来,等到他赶上再继续。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余秋说话的声音跟何东胜写字时,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整整一个章节复述完毕之后,余秋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催促何东胜赶紧下去休息。
杨树湾人睡觉早,这个点儿,大队上下都应该静悄悄的了。
何东胜摇摇头:“没事,我不困,你要是不想现在睡觉的话,咱们可以继续默写。”
余秋摇头:“不行,你的手再写下去的话,明天也不要想抬胳膊了。”
她站起身,送何东胜下楼去:“今晚你还睡在王医生的宿舍吧。”
何东胜却有些踌躇:“算了,宿舍距离病房太远,我还是就在办公室里头靠会儿吧。”
余秋笑了起来,转过头看紧张过度的生产队长:“你干什么呀?洪大鹏都死了,又不会阴魂不散。”
何东胜摇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点儿的好。”
疯病会传染,一个洪大鹏发疯死了,谁晓得还有没有其他神经病?
两人刚走到妇产科病区门口,就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声响。
陈敏领着一群人往手术室的方向跑。
楼下大厅的灯亮着,照亮了每个人额头上的汗水以及口鼻间喷出的白雾,显然大家是一路奔跑过来的,每个人都气喘吁吁。
余秋在里头认出了刘主任的脸,公社革委会主任脸上全是焦灼的神色。他旁边站着的李秀云,相形之下要平静许多,年轻的妈妈怀里头还抱着熟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