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慕南慕南,思慕南方,南方有良人,不是吗?”
烟花爆竹声声入耳,岳珑仍是将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怔住,心中一痛,瞬间泪水已在眼眶打转,低首看向怀里的林慕南,正在睡梦中。
她眼中泪水落在儿子的睡颜,岳珑嫣然笑着:“是啊,是这个意思。”
怪她从未主动去了解林容钧,所以从去不在意这个名儿为何意,这么简单易懂的名字,她竟到了今天才知晓。
一直林容钧在为她做出改变,她却依旧如初,我行我素,只爱自己,岳珑比谁都清楚,就算当年林容钧没有说那句无心之语,她依然会选择离开京城,与他诀别。
她一心往前却忽视爱她的人,总是用身上最尖锐的刺刺伤他,直到郁郁呕血,她都不曾在意他的生与死。
其实林容钧不欠她什么了,所以他可以坦然离开,就像她一样去追寻他的前程抱负,所以就当为了孩子,这话他是认真的。
岳珑一言不发地抱着林慕南离开庭园,身后小兵微愣,不看烟花了吗?
回到卧房中,岳珑将儿子放在榻上,从凤纹立柜的最低寻到一个红木匣子,匣面薄薄的一层,擦净后打开,里面是曾经的六年中林容钧给她写得五百封书信。
她一封都没看过,还差些被一把火烧尽,还在她最后没有那么做。
岳珑指尖微颤地打开书信,信中内容皆是他的废话连篇,这一封都这么长,整整五百多封,她怎么看得完嘛。
她的泪水沾湿信封,他走遍大好河山,遍野山花,他说若她在,他便给她采花酿蜜。
他说他武艺不精,被人险些剁手,好在逃跑得快,不然就成了独臂大侠。
他说他惹了别盟的掌门弟子,被人追杀,原因是那人嫉妒他长得太俊,太多姑娘喜欢,所以珑儿姐姐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岳珑看得哭笑不得,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他哪里俊了。
他说他被人扔进百年冰湖中,冰冷刺骨,比他被她赶出南境那天还冷,好在他福大命大,被长黎门的人捞了出来,不过病了半个多月。
他说他傍上长黎门门主了,因为说话好听,把人家哄得花枝乱颤的,今后有人罩了,可为何珑儿不喜欢听他说话呢……
岳珑哽咽着哭声,还有好多信,实在是太多了,她怎么看得完……他话怎么如此之多。
……
京城。
春节之后便是官员皆年休五日,唯有林容钧在户部行事,暖阳正好,政务皆已处理尽,身披外衫坐在炭火旁。
身旁是御医院的陆医师,桌几上摆放着药碗,冒着热气还未来得及喝。
林容钧忽掩口轻咳起来,近来着了些风寒,平息后,淡淡道:“也唯有你在此陪着我了。”
陆医师道:“若不是府上没人,我来这做什么。”
忽瞥见林容钧手心中一抹红色,他伸手去将他手扯过来,果然又是呕血,陆医师紧蹙了眉头,“你若还如此下去,这病我可治不了,早年间坠冰湖那遭时,我在便同你道不可受大喜大悲,还搞成这样。”
林容钧勉强一笑,“悲喜又怎能是我能抉择的,如今也道是无悲无喜了。”
陆医师名为陆黎风,乃为长黎门中弟子,善医,半年奉门主之令,匆忙入了御医院,实为照看林容钧而来。
当年林容钧正因门主才受了此遭,长黎门对他才恩惠有加。
陆黎风掐着林容钧的脉象,心中气恼,“心脉已裂,淤血沉疾,此为心结,你若放不下,解铃人还需系铃人,让那人来。”
林容钧收回手,用帕擦净手心,缓缓道:“没人会来,就我一人…”
陆黎风沉默住,咽了一小口唾沫,“寻着些趣事吧,自行放下。”
林容钧看向炉中炭火自燃成灰,“放下了。”
陆黎风将一玉瓶放在桌面上,“一日一粒,先将心脉护住。”
“多谢,劳烦你对此保密了。”林容钧温和道。
陆黎风朝他摆摆手,看向窗外的树丫,尚未开新叶,今日这冬阳倒是挺暖。
第69章 番外(十一)
因林容钧总是窝在户部中, 他被太子殿下推出房门,说是他过年不好好休假, 回去把假期补了。
他之前告假去南境大半年, 想填回来可以吧,见太子态度坚决, 林容钧只好抖抖衣袖回府去,那便休着吧。
回府之后,总要被丞相夫妇念叨几句, 何时才让岳珑带着慕宝回来, 慕宝是丞相夫妇二人给林慕南取的小名。
林容钧只同他们道再过几年, 慕宝还小。
丞相夫人却道:“再过几年,孩子长大, 便不识得你这个爹了, 那岳将军怎能如此狠心,大婚不过半月就跑了,南方又无战事吃紧, 我们林家可有半点不依她的?”
林丞相瞧着一言不发的儿子,说道:“她在南方不回来, 你等得了, 我们老了可等不了见孙子, 她不将林家当一家人, 林家也不容着她了,钧儿你纳一房妾室冲喜气,你近来总是病着。”
林容钧似在出神也似在听, 如今他也等不了了,他本以为慕宝的出生是令他唯一能感到欢喜的幸事,却不得不天涯两隔,心口如此郁血下去,只怕自己也撑不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