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灵魂才会丧失地位?
左思很难过。为着他人的末路由衷地难过着。
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体被食气魔占领,它披着我的皮坐在书桌前,拿笔修改我的画稿——简直难以忍受!左思气愤地睁开眼睛,它凭什么动我的稿子,谁敢乱改我的画稿我就揍死它!
医生走过来把针抽掉,正准备嘱咐她几句,只见这位少女怒气冲冲地喊句谢谢!大跨步走出去,医生迅速把她拦住:“你还没给钱呐!”
“啊,”少女回过神来,“对不起,多少钱?”
付完钱,她投身炙热的夏夜。
繁华的街道四处塞满沸腾的人声。熙熙攘攘。捏着荧光棒的孩子活跃于各个角落。
他们的笑声振奋、天真,有些眼睛里带有对父母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左思尤其喜欢观察孩子的眼睛,这相比于大人更加丰富多彩,一切情绪几乎都能从他们眼中找到。
谄媚、奸诈,小聪明得逞时的志满。傲慢、自卑、无辜、天真……孩子的眼神是最直率的,他映射出父母潜在的品质。
孩子怎么可能只有天真这一种品质呢?多半是创作者不忍中的自欺欺人。
左思常将自孩子身上抓捕到的神态放进画作中的成人脸上,浑然天成。
越往上走,卑劣的品质会被治愈蜕变成高尚,反观停滞那就会成为永久的残缺。
从幼童到成人再到老人,一路向上的灵魂寥寥无几,所以才要用高贵来形容吧……人世间的挑战大抵汇聚于此,等到胜利又要面临衰老所带来的迟钝挑战。一生都在战斗而又无人能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孤独。
“你真的输了么?”琢磨不到战斗方式的斗争就连输赢都变得悄无声息。
左思忽然想,这么多人中有多少是被食气魔取代了的,又有多少人挣扎着再度爬起来?
众生……
怀疑过么?
为什么没有产生怀疑?顺利取代的成品若干年后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是食气魔么?
那些一直沉睡着的灵魂若在垂暮之年陡然惊醒,届时又会秉持什么样的心情面临死亡?
太可怕了,这种精神蚕食……
她的头还很晕,步伐轻飘飘的。
回想起来创作期间似乎对晏铸发过几次脾气,还是无理取闹的那种。因为时间紧迫设计感又时好时坏——当然,这些都不是理由。他并非父亲,他是需要维持的情感,他有没有生气?会不会感到我是一个很麻烦的人?我的压力有没有影响到他?
左思觉得无法控制情绪的自己简直糟糕透了,昨天居然还说出“晏铸喜欢控制别人”这种话。
他没有理由去承受我的压力,正如他从不把他的压力分担给我。是我太任性了,我应该另租一个工作室的。
回去给他弄碗汤喝吧。
打定主意,她去超市买了些蔬菜,身体虽然还不太舒服但大抵可以坚持。她拎着菜往回走。
越接近小区街道越安静,抬头仰望方块窗里亮灯的很少。
她看见一个老人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这个人好像是金钰。
金钰也看到她,拄着拐杖慢慢过来迎她。
刚要打招呼,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布袋兜头袭来,身体被人困住,另有一人抬起她的腿,她奋力挣扎,全无效果。因着感冒,喉咙沙哑,呼救万分艰难。
“老东西,给我滚开!”
有凌乱的击打声。
“快走!”
三个人制住左思,把她塞进停在街旁的一辆轿车里。
金钰倒在地上,鲜血从鼻腔里涌出,他强撑着一口气打开手机,抓拍到几张车牌照片,在快要失去意识之前拨打110。
“救……命,有孩子被人绑走了……”
车子开得飞快,左思的胃里翻江倒海,脑袋被通气困难的鼻子堵成浆糊。
“你们是什么人?”
“嘘——不要讲话,这是我第一次绑人,还很紧张。”
“赵简?”
赵简抱住她:“嘻嘻,还说你不爱我,我的声音你记得这样熟悉。”
“你想清楚,我父亲是警察。”身旁的人不禁发出抽气声,左思立即捕捉住,“现在放了我,我绝不追究。”
“少爷……”
“怕什么。到时候只怕你不敢向别人透露呢。”
左思冷笑:“相信我,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敢告你。”
“那可真是吓死我了。”赵简把袋子从她头上拿下来,“放心,我不是那样残暴的家伙。”
左思腕上缠了十来圈红线,道道勒进肉里。窗外漆黑一片,除了窗内人的倒影以及罗列整齐的路灯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是豁得出去,你们呢?你们两个还是学生吧,连同司机先生,你们知道此次以后所要承担的后果么。”
两个学生后知后觉出事情的严重性,额上冷汗直冒,动摇之情写在脸上。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赵简却丝毫都不在乎:“怕什么,到了地方你们就走,准保你们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