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北面的战事就要开始了。离开清思殿的时候,李馥这么想道。
“……依卿所见,若是出兵,以何时为宜?”清思殿内,皇帝的声音沉稳地响起。
“回圣人,臣以为,越快越好。”这是王晙丝毫不显苍老的声音。
“四镇兵马、粮草武备,卿都已经巡过了。”皇帝一顿,“此时出兵,四镇能出多少人马?”
“河西陇右需要防备吐蕃,可共出三万骑兵,并统领吐谷浑及契苾等部,为一路偏师;朔方军为主力,可出五万人马,发仆固、同罗等部居中推进;河北军发奚、契丹,由北向南包抄,此路当有四万人。同时,联络回纥、突骑施,允诺他们可得突厥人的草场,与大唐同时进军。”
“先出兵十二万,“李隆基点点头,“如果消息属实,左贤王阙特勤弑杀其兄,突厥人正在内乱,那么这次的机会便不容放过。“
皇帝有心一战扫平突厥,将他们赶到漠北去,再不敢南下牧马,但他心里也明白,此时时机纵然难得,但是要做到这件事,事前要做的准备和计划半点不能少了。
李隆基抬头,“此战主帅非卿莫属,先派人通知陇右、河西、朔方、河北四镇节度,做好出兵准备,等张卿和源卿到了,再商量具体的出兵事宜和各路的安排。“王晙抬手应诺,李隆基又和他继续议论了几句出兵后可能面对的局势,以及相应的对策。片刻之后,大致的方略便已在君臣二人心中,李隆基心中大定,又因为张说他们还没到,他看见一直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王训,便放松地对他说:“忠嗣抚吐谷浑有功,对于此次出兵,可有什么想法?”
旁听了王晙向圣人分析局势的全套内容,王训方才已经觉得受益匪浅,更知道自己距离一军统帅还有多远,现在圣人有此一问,他胸中只有一腔战意,“臣愿为先锋,为圣人破敌!”
李隆基看了看请战的王训又看了看端坐的王晙,见王晙微微点头,顿时更加满意,他拊掌大笑道:“可!”
“当日收养你之时,朕便说过,此忠良之后,朕当抚之。今日你便当朕的霍嫖姚,为大唐破虏!”
开元十三年二月中,朝廷全面动员,李馥立刻得知了朝廷尚未公布的决定——大唐将整兵十二万,以及人数相当的部落蕃骑,兵分三路出兵突厥。
在李馥知道这个消息之前,第一批传旨的钦使已经到了四镇,大军出动之前的侦骑也已经进入了草原,他们身上同样还肩负着和同样是草原部落的回纥以及突骑施人联络的重任。
王训不在这批人之中,但是他此次同样不会作为某位将军的亲卫留在后方。
此次出兵,他将带领一只数量不多的骑兵,作为大军的一员,他的生死将并不仅仅由自己决定。
李馥将手中写了一半的信纸放下,这时候王训已经随着第二批人离京,他们没有当面告别的机会,李馥只是收到了他匆忙发出的鸽子,也同样回了一句知道了的消息而已。她现在在写的信才是更正式的送行。
自从那天从清思殿回来,李馥就在等这一天。果然,虽然她几乎可以肯定王训不会有事,但是送人上战场的感觉并不好受。
将军不是一天炼成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刀剑无眼这些话在李馥脑子里来来回回,不过她没有让自己过多地沉浸在这些思绪里,她强行中断了这些想法,在信纸最后加上了“等你凯旋”几个字之后,便将这封信封好,准备随后转寄黑水,让他们给已经开始备战的河西陇右带过去。
正如他们约定的一样,“你专心做好你的事,”她对着手中的信件自语,她完全相信他的能力。
“我呢,也专心做好我的事。”
……
李馥从书房里拿出一个保管良好的木盒,她从里面拿出一沓记录了众多人名和信息的麻纸,她翻着这些纸,看着上头陆陆续续增添的笔迹,喃喃自语道:“时间太久了,大部分人还是找不到了。”
她拿着这叠纸,来到后院的一间小教室里,瑟瑟已经提前等在这里。
“……好呀,怎么又把你推出来当第一个了?”李馥坐在瑟瑟对面,有些无奈。
瑟瑟毫无阴霾地笑了笑,“她们都习惯了,知道婢子皮厚,不怕被公主说。”
李馥摆摆手,“好吧,今年你们还是都商量好了,集体不出宫吗?”她问。
新宫规已经执行数年,整体运转良好,再加上宫女互助会的势力渐大,对于年纪到了二十五岁的宫女,宫里一向是不加留难,会点清她们获得的个人财物,送她们出宫安家。
但是,对于万安观里的人来说,她们却年年延期,不愿意出宫过日子。
即便李馥帮他们找到了亲人也不行。
“……瑟瑟,你的两个妹妹都被我们出钱赎了,这两年在长安也过得不错。”李馥从那叠纸里找出一张,看着上头后续添加的批注,其中一条写的正是瑟瑟她两个妹妹的情况。
“你在义学时常能见到她们,肯定比我还清楚。”李馥抬起头,不赞同地看瑟瑟,“我听说你们感情不错,再加上你出宫也不怕没有自己人撑腰,自己当门立户也不难,怎么就年年不愿意出宫呢?”
瑟瑟海蓝色的眼睛泛起雾气,“公主这是要赶婢子走?”
李馥终于憋不住笑了,“鬼把戏!你们这些年应付我是真的有经验了啊!说正经的呢!”李馥板起脸来,“今年不一样,不是要赶你们走,”李馥顿了顿,瑟瑟也意识到了什么,玩笑的表情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