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甃愤怒到极致就会想,早晚有一天她要干件大事,她要爬上烟囱顶,她要张开双臂朝下跳,她要让家人后悔死。可每次爬不到一半,她就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退缩了。
寻死要比求生更困难,更需要勇气。
王国勋常说,好死不如赖活。如非决绝,陈正东怎么会爬到烟囱顶,多此一举的喝了农药再跳。他爬的时候在想什么?他不害怕吗?自从陈正东自杀,好像会传染似的,王阿玥变得沉默了,王宝甃也不说话了,连王与秋也不怎么笑了。
王宝甃下来天台,甘瓦尔问吃什么?王宝甃拿出块肉道:“我们打火锅。”
“好。”甘瓦尔道:“我回家拔点香菜茼蒿菠菜……”
“街里没卖?再买点冬瓜。”
“好吧。”甘瓦尔点点头。骑着单车拐个弯,还是回了王西平菜园。家里种的有傻子才去买。
王西平下班回来,看见甘瓦尔撅着屁股拔萝卜,问道:“你们吃什么?”
“宝儿说炖羊排,我们要打火锅。”
王西平点点头,“中午吃的什么?”
“饺子,大葱羊肉馅饺子。”
王西平点点头,“你胖了。”
“我们吃的可好了,昨天中午是炖野鸡,前天是火锅鱼,大前天是手抓肉,大大前天是烤兔子,大大大前天是冬瓜粉条炖肉,大大大大前天是酸菜鱼……我们民宿住了一位客人,他老钓鱼给我们吃,还打了野鸡野兔,反正我们餐餐有肉顿顿有汤。”
“那人还跟宝儿聊天到半夜,我跟黑贝还是那人的模特,一个小时五十块呢。”
王西平没接话,拿着钥匙回了屋。
甘瓦尔跟进院,拎起墙上的一串大蒜,一串干辣椒回了春生。王西平出来院里站了会,菜园又站了会,回屋溜了俩热馒头就着辣椒酱吃。
王宝甃喊了王阿玥来,三个人围着火炉吃火锅。楼上客人闻到味下来,也拿个碗坐过来吃,几个人边吃边聊。吃的正嗨,一辆摩托停在门口,王西平穿着制服下来,直奔前台,公事公办道:“有人举报你们打野鸡。”
“……”
“哪个王八犊子举报?”王宝甃看他。
“匿名举报。”
甘瓦尔嘴里的肉不香了,搁下碗悄悄上了楼。
“你搜吧,只要搜出来我们就认。”那住客道。
王宝甃点头,“你搜吧。”三天前打的野鸡,连毛都不剩。
王西平直奔后院垃圾桶,果然,里面还有野鸡毛。屋里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王西平要开罚单,王宝甃道:“这野鸡是我在集市买的,周庄有人养野鸡。不信,你明早去集市看看。”
王西平看看她,没说话。拿了张宣传语,贴到民宿门口,骑上摩托离开了。住客道:“你们这民警还管打野鸡?”
王宝甃搁下碗,倒尽了胃口,好不容易换个心情,他过来一顿搅和。王宝甃起身往后院,王阿玥跟出来道:“别生气了。”
“阿玥你不懂,他早就看我不顺了。一会逆行拔我车钥匙,一会停车不规范抬我车,一会说我摩托车套牌,今个又来查野鸡。”
“他想跟你和好?”王阿玥开脑洞。
“起初我也这么想。后来是我想多了。”
“你们到底为什么闹掰?”王阿玥不解。
“一早是我说错话,后来时间长了,也说不清为啥。”王宝甃道:“反正就是闹掰了。”
“你们不就才两个月没说话?怎么就时间长了。”王阿玥很迷。
“这两个月像二十年一样长,刚开始还好,后来闹着闹着就生分了。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好像渐行渐远,只剩下心酸。”王宝甃语气惆怅道。
王阿玥抱着她胳膊,头枕在她肩上道:“我也是,我最近很难受,我老是……我老是梦见他血肉模糊……他一定是太绝望了,如果……如果那天我能帮西夏一把,不让事情发展的太……”说着蹲下恸哭,拽着王宝甃腿道:“宝甃呐,我真的好难受呀,我……我当时要……要是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及时赶回来……也许事情还有回旋……他肯定就不会走上绝路……”
俩人肿着眼泡,坐在火炉前对酌,喝一阵,抵头哭一阵。王阿玥趴厕所吐了两次,喝到凌晨俩人嗨了,王阿玥指着她道:“宝爷,爱情是一坨屎!”
“对,一坨狗屎!”王宝甃符合。
“咱俩相亲相爱一辈子!”
“对,相亲相爱一辈子。”王宝甃道:“当一对老闺蜜!”
“你,下次碰见那老鳏夫,心里不爽尽管打他!”王阿玥道:“你打不过有宝猷哥,你气死他。”
“打死他!”王宝甃咬牙切齿。
“我们把他们忘掉,开始自己的美丽新生活。我在你这附近开个民宿,我们一块……我们要像仙子一样的生活,每天唱呀跳呀……”
“好。”
王宝甃跟她勾肩搭背的回了卧室,替她擦了脸洗了脚,把她安置睡,床头放了一个盆,防止她夜里吐。出来把煤火炉压灭,拎了一壶热水进洗手间,洗洗漱漱,装了两个暖水袋放被窝,躺在王阿玥身边。
床上翻了一个钟,下了决心,她要开始美丽新生。又臆想了会儿,越想越过瘾,她要跟王西平彻底断交,她是新时代的飒爽女性,拎得起放得下,绝不像那些分个手跟死了人一样,要有尊严,有傲气,说断就断!对,他跪下来痛哭流涕,也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