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大宋和蒙古之间的这一仗,迟早都会来。
况且眼下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联蒙抗金之后,宋军退守在邓州唐河淮河一线,与从前一般无二。若是一味休养生息,除了变成更肥的羔羊,便只有坐以待毙。
可要是真能一举收复三京,那么和蒙古之间就有了缓冲的地带。一味退让,下一个被灭亡的就是自己。
他是帝王,他要看的更远,决不能被这些臣子各有私心的言论所影响。
年轻气盛的赵昀一拍桌子,眼里有光,声音洪亮:“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踞关守河,收复我大宋百年山河故土,一雪靖康之耻!”
……
小时候,乡里的人都不愿和他玩,觉得他是宗室之人,高不可攀。
后来,他成了沂王的后嗣,可朝中贵族也多不愿同他打交道,觉得他是从乡下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再后来,他成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却始终活在史弥远的影子之下,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而这一刻,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宏图霸业,终于有机会得以施展了,他要将大宋丧失了一百多年的河南失地夺回来,建立不世之功!
赵昀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中。座下,有长叹一声的忠臣智者,有磨刀霍霍向蒙军的热血将领,有左右摇摆的投机政客,也有沉默不言的七八十岁老臣。
但没有一个人清楚,大宋的未来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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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应迦月抱着手中的小木箱子,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过安检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直到坐定的时候才敢打开来看一看。
她近乎温柔地注视着那些木头,将自己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了这一刻。
对于这个世界的她来说,秦九韶已经死了,这只能算是他留下来的遗物。可她却相信,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秦九韶,也正专注而又仔细地雕刻着这些木料,一如当年。
“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呀?”
一旁的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捧在手里的东西,想要伸手去触碰,又有些不敢的样子:“是模型吗?好破呀。”
应迦月侧过身,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是文物。”
小男孩来了兴致:“哇!真的假的?”
“这个姐姐也不知道,要去做完检测才知道。”应迦月用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不告诉别人。”小男孩也压低声音说,“你是盗墓贼吗?从墓里面挖出来的?”
应迦月笑了笑,耐心跟他解释道:“文物也不一定只是墓里才有的。”
“那这是什么时候的文物呢,三国?还是清朝?!”
“应该是南宋吧。”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应迦月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是个有点冷门的朝代……”
她静静注视着盒子里的东西,思绪都陷落了进去。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五二零一三一四”下面还写了一排小字。
应迦月愣了一下,戴上两百度眼镜凑近看了看。刚一看清那一排字,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被猛然戳中,鼻酸到险些落泪。
那块小小的匾上还刻着一行小字,上面写着——
九天明月长心。
忽有光束透过机舱的窗户照了进来,应迦月只觉得刺目,她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却只看到白茫茫的世界,于是她便用力抱紧了手中的木盒子,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阵眩晕过去之后,应迦月才堪堪扶住了身边的把手,大口大口的呼吸。
“姐姐,你刚刚好像突然消失了一下,你会变魔术吗?”
应迦月愣住了。
“是吗?我刚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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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临安。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天空上那一处光亮大喊道,“何等的奇观啊!”
听到这样一声吆喝,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皆惊奇不已。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煞有其事道:“白虹贯日,此乃兵祸之象啊!”
众人纷纷朝他围了过来:“这位相公,此话怎讲?”
那人叹了一口气,带着洞察世事的语气道:“官家力排众议,下诏北上收复三京。如今这白虹贯日,便是上天启示,意指此次出兵,我军必败无疑。”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对他投来了敬重的目光。
当然也有不信的。
“啧啧啧,说的跟真的似的。”
“就是,你算什么人啊?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议论当今圣上的决策?就不怕官兵将你抓起来问罪吗!”
那中年男子昂头毫不客气道:“要抓就抓吧,在下当年就因天象之事被罢职过一次了,再入一次牢狱又如何?”
大家纷纷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你曾经有过牢狱之灾?”
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叹气道:“哎……想我当年也是杨忠辅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太史局的生员,若非乱世,怎至于流落到这个地步?”
白虹渐渐散去,男子的背影也越走越远。
“十年前太白昼见,气冲霄汉。十年后白虹贯日,兵拏祸结。乱世,乱世……”
此时,杨忠辅正坐在小院之中闭目养神,听见外头的喧哗声,便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