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香气隐隐拂来, 像个猫儿似的蹭着自己的肩膀, 有些发痒。
秦九韶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外人在场,这才维持原状没有动,只神情冷漠道:“我不好,只是今天心情好。”
原来是这样。
“我全拼好了多没意思。”秦九韶提议道,“要不我拆了,你再来试试。”
“不了不了不了!”应迦月黑着脸,用尽全身力气在拒绝。
就算再看上几百遍,她应该都拼不回来吧……
趁着他心情好,应迦月蹬鼻子上脸道:“咱俩再要个女儿吧。”
“……”秦九韶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女孩家。哪有还没过门就商量着要生孩子的道理?比自己这个大男人还要殷勤。
于是轻声斥道:“这话要是传到你父亲耳朵里,看他不教训你一顿。”
应迦月没皮没脸地笑道:“我只说给你一人听,你不告诉他不就成了。”
秦九韶无法反驳,忽然想起,依应伯父的性子,非但不会责骂应迦月,说不定还要带头鼓掌才是。
于是别过脸去,默默雕小人,懒得同她计较了。
应迦月兴致勃勃地看着,边在一旁叽叽喳喳道:“我连咱们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叫秦天柱,你觉得怎么样?”
“……”秦九韶沉默了一秒,毫不留情地点评道,“真难听。”
末了又补了一句:“儿子叫这个名字还差不多。”
应迦月突然沉默了下来。
原本在旁边喋喋不休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倒有些不习惯起来,秦九韶偏头看她:“怎么了?”
应迦月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聪明如秦九韶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联想到之前的几次对话,淡淡问道:“为什么只生女儿,不生儿子。”
应迦月愁眉苦脸,如临大敌。
这个要怎么回答呢……怕哪天不小心就被你杀了?
虽然就目前看来,史书上说秦九韶性格残暴几乎就是无稽之谈,她所认识的秦九韶,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根正苗红的斜杠青年。
忠君爱国、才华横溢,关心国计民生,也对身边的人温柔以待,完美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的人。
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头没底,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被史书写成那样……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执拗,秦九韶直接将儿子女儿一同雕了出来,小巧玲珑,憨态可掬。
他轻轻放在了小姑娘和小相公的身边,固执道:“儿女双全才是最好。”
看着他清隽的眉眼,应迦月一下子就有些鼻酸,深深自责了起来。既然选择了要嫁给这个男人,那她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同他最亲近的人,如果连她都不信任他,那还会有谁相信他呢?
如果可以,她愿意陪他经历往后的种种。如果他真的是被人污蔑的,她便陪着他洗脱冤屈,就算穷尽毕生心力,也要努力为他正名。
想到这里,应迦月母鸡护崽似的,将那木雕的园林搂在自己怀里,谁也不能从她手里抢走。
秦九韶有些疑惑地扬眉:“你做什么呢?”
应迦月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坚定道:“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秦九韶怔了怔,复又轻笑了起来:“我身手又不差,哪里用得着你保护?”
应迦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怀里的木雕,心酸不已。
有时候并不是身手好就能保护好自己的,那些躲在背后的流言暗箭才是最可怕的武器,几篇信口胡诌的污蔑文章,就能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看到应迦月独自黯然神伤的模样,秦九韶有些不明所以,以为她同往常一样,在担心他打仗受伤之类的问题。
于是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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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贾涉写完辞表之后,便用应迦月送给他的私印在左下角盖上了章。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一遍,轻轻吹了吹还未干的墨迹,只觉得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深知朝廷积弊已久,单靠个人的力量是无力回天的,尤其史弥远如今势力如日中天,与他作对便是死路一条。
时至今日,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与其拖着病体同史弥远、李全、许国等人苦苦斡旋,倒不如辞去一身官职落得个轻松,等日后养好了身子再重返朝堂也不迟。
“大人,轿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好。”贾涉将那封信收了起来,被人搀扶着,缓缓上了软轿。
到了管家湖开挖的地方,秦九韶早已经站在那里了,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和身边人在说些什么。
应纯之正在给手下分配任务,看见贾涉到了,便走过来道:“贾老弟啊,你说你,明明身子不好还非要过来,好好休息不成吗?”
贾涉摇了摇头:“我身为淮东制置使,管家湖又是淮东防务大事,怎么能闲在家中呢。”
辞表还未递上去,只要还在职一日,便要在其位,谋其政。
应纯之拿他没办法,索性也不劝了,只转身看着秦九韶的背影感叹道:“你还真别说,我这贤婿真是个人才,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这错综复杂的湖荡到了他的手上,竟不到半日便有了具体的规划,你瞧,大伙个个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